转自:成都日报锦观
千年蹴鞠史
明代中早期传世宫廷绘画《宣宗行乐图》(局部),记录了明宣宗游乐观赏蹴鞠的情景。
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宋太祖蹴鞠图》(局部),为宋末元初画家钱选临摹苏汉臣之作,画面上赵匡胤、赵光义对鞠,大臣赵普、党进、石守信、楚昭辅等在旁边观看。
宋代画家苏汉臣创作的《长春百子图》(局部),描绘春、夏、秋、冬四时的百童嬉戏,包含踢球等各种游戏。
元代“蹴鞠纹铜镜”。
石维明/文
2004年2月4日,国际足联副秘书长热罗姆·项帕涅在伦敦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宣布:“虽然不少国家认为自己是足球发源地,但历史学家以确切的证据表明,足球起源于中国的蹴鞠。”
2004年7月15日,在北京亚洲杯足球赛开幕式上,国际足联主席约瑟夫·布拉特正式向全世界宣布:中国淄博为世界足球起源地。亚洲足联秘书长彼德·维拉潘代表国际足联、亚洲足联向淄博市颁发了足球起源地纪念杯和证书。
2006年,“蹴鞠”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9年,“蹴鞠”入选世界纪录协会“世界最早的足球”,成为世界之最。
回望千年蹴鞠史,从战国齐都的竞技场到唐宋盛世的宫廷宴乐,从皮革制成的轻盈鞠球到现代绿茵场上的万众欢呼,这项古老的运动不仅见证了中国体育文明的演进,更以“始于足尖,传于四海”的姿态,成为连接东西方文化的纽带。
蹴鞠的起源与军事属性
“蹴鞠”起源于战国时期的齐国都城临淄(今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是古代北方喜爱的一种军事体育活动。“蹴”是动词,意思是“用足踢”;“鞠”是名词,球的意思——“蹴鞠”,就是用足去踢球。
战国时期的鞠是以皮革制作的圆形实心球,里面装满毛发、米糠,又名“蹋鞠”“蹴踘”“蹴毬”“蹴圆”“筑球”等。
汉初以前称足球为“蹋鞠”,自汉代起开始有“蹴鞠”之称。《战国策·齐策》中记载齐国首都临淄:“临淄之中七万户……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蹋鞠者。”西汉史学家司马迁撰写的《史记·苏秦列传》也如此描写:“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弹琴击筑,斗鸡走狗,六博蹋鞠者。”该文描述了苏秦到齐国游说齐宣王连横抗秦所见,这三处提到的皆是“蹋鞠”。
“蹴鞠”一词最早见于司马迁撰写的《史记·扁鹊仓公列传》:西汉时身为“安陵阪里公乘”的项处,因迷恋“蹴鞠”,虽患重病仍不遵医嘱继续外出蹴鞠,结果不治身亡。其后“蹴鞠”一词在东汉史学家班固所撰《汉书》中多次出现。
蹴鞠,是模拟战争的游戏。西汉刘向编撰《别录》中说:“蹋鞠,兵势也。所以练武士,知有才也,皆因嬉戏而讲练之。”
班固《汉书·艺文志》辟有“蹴鞠篇”,归为军事技巧训练科目类,并称:“以立攻守之胜者也。”明《太平清话》也称:“踏鞠始于轩后,军中练武之剧,以革为元囊,实以毛发”。
两汉、三国时期,“蹴鞠”军事性比较浓厚,多用于军中练兵,也用于丰富军中生活,使军士保持良好的体力和情绪,“今军无事,就使蹴鞠”。
“蹴鞠”一般设有东西向、长方形“鞠城”(又称“鞠场”),有坐南面北供观赏的大殿,四周有围墙,两端设对称的“鞠室”(又称“鞠域”),各由一人把守。比赛分为两队,互有攻守,以踢进对方鞠室的次数决定胜负。东汉李尤《鞠城铭》记载:“圆鞠方墙,仿象阴阳。法月冲对,二六相当。建长立平,其例有常:不以亲疏,不有阿私;端心平意,莫怨其非。鞠政犹然,况乎执机。”
汉代画像表明出现了表演性“蹴鞠”,有单人蹴鞠,有双人蹴鞠伴随击鼓;有足踢、膝顶、双腿齐飞、单足停鞠、跃起后勾等技术动作。有学者称之为“蹴鞠舞”。
唐代的充气空心球
唐、宋是蹴鞠发展的高潮。唐代出现了充气空心球,用猪尿脬作球胆,吹满气封上口,外面用八片皮革包裹缝制,弹性好,接近于现代足球。唐玄宗时期的大臣徐坚在《初学记》中说:“今蹴鞠曰戏毬。古用毛纤结之,今用皮,以胞为里嘘气闭而蹴之。”唐代仲无颇的《气毬赋》:“气之为球,合而成质。俾腾跃而攸利,在吹嘘而取实。尽心规矩,初因方以致圆;假手弥缝,终使满而不溢。苟投足之有便,知入门而无必。时也广场春霁,寒食景妍。交争竞逐,驰突喧阗。或略地以丸走,乍凌空以月圆。”
初唐以前的对抗赛实行双球门制,以“鞠”射入对方“鞠室”为胜点。充气球出现后,能踢得更高更远,原有场地显得局促,节省场地的单球门对抗赛出现了,即在赛场中线设置球门“风流眼”,双方将“鞠”射过“风流眼”为得分。宋末元初史学家马端临《文献通考·乐考二十》道:“蹴毬盖始于唐,植两修竹,高数丈,络网于上为门,以度毬。毬工分左右朋,以角胜负。”按过球的多少决定胜负,胜者有赏,负方受罚,队长要吃鞭子,脸上涂白粉。
唐代的蹴鞠不再是军事训练的工具,而是深入人心的体育、娱乐、健身活动,无论是皇室贵胄还是平民百姓,都对蹴鞠情有独钟。史籍记载,长安城有永崇坊、靖恭坊、光福坊、平康坊等22个球场。唐人把“蹴鞠”称为“发汗散”,认为“蹴鞠成功难尽言,消食健体得安眠”。
唐代经济繁荣且思想开放,妇女也可以抛头露面,参加蹴鞠活动。武周时期,武则天更是在女性侍卫和宫女中挑选蹴鞠选手。
同一时期,蹴鞠向东传播到日本和朝鲜,向西传播到欧洲,并在英国发展成为现代意义上的足球。
两宋出现蹴鞠组织
两宋,蹴鞠的军事作用进一步衰退,其娱乐性、观赏性、大众性突出,官员喜好,百姓效仿。由于手工业和商业发达,市场繁荣,制鞠工艺越来越纯熟精良。缝制“鞠”的皮革由八片升级到了十二片,外形更趋圆润,宋代无名氏词《满庭芳·十二香皮》记载:“十二香皮,裁成圆锦,莫非年少堪收”。
开国皇帝宋太祖赵匡胤和其弟宋太宗赵光义皆是行伍出身,当了皇帝以后,依旧热爱蹴鞠运动。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宋太祖蹴鞠图》,为宋末元初画家钱选临摹宋代画家苏汉臣之作,画面上赵匡胤、赵光义对鞠,大臣赵普、党进、石守信、楚昭辅等在旁边观看。明代文人唐文凤曾根据此画作的《题蹴鞠图诗》中写道:“举世群雄竞追随,明良相逢同一时。会合正遇风云期,乘闲且复相娱嬉。军中之乐谅亦宜,青巾白袍大耳儿。”
据《宋史·礼志》记载,朝廷款待辽、金使臣,为天子祝寿,册封亲王时,均有蹴鞠赛、蹴鞠艺人献演,有奏乐,有奖惩。北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记载:“胜者赐以银碗锦彩,拜舞谢恩,以赐锦共披而拜也。不胜者球头吃鞭,仍加抹抢下酒,假鼋鱼,密浮酥捺花。”太平兴国五年(980年)三月,宋太宗赵光义亲自上阵,“会亲王、宰相、淮海国王及从臣,蹴鞠大明殿”。
北宋画家张择端的杰作《清明上河图》中也有蹴鞠场景,细细观察,还会发现几个蹴鞠相关的店铺。《东京梦华录》记载,春天来临时,东京(今开封)人“举目则秋千巧笑,触处则蹴鞠疏狂。”彼时东京已经有若干“蹴球茶坊”和“角球店”,制作“鞠”的手工作坊推出品牌“鞠”达24种。
国内一些博物馆收藏的宋代绘画、陶绘、铜镜、瓷枕中也经常出现宫廷宴会上的蹴鞠表演,也有不少男女相对蹴鞠的情景。河北邢台出土的宋代瓷枕,上绘一身着花布掩襟衫的女子蹴鞠。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有宋画《闲庭蹴鞠图》,画中一女子在柳树下以脚颠球,旁有四男子围观。
南宋吴自牧的《梦粱录》记载南宋都城临安(今杭州):“蹴鞠、打球、射水弩社,则非仕宦者为之,盖一等富室郎君,风流子弟,与闲人所习也。”话本《钱塘梦》也说,临安“有三十六条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城,更有一答闲田地,不是栽花蹴气毬。”蹴鞠组织“齐云社”也在这时出现。
宋末元初周密撰写的《武林旧事·社会》追忆了临安社会风貌:“二月八日为桐川张王生辰,霍山行宫朝拜极盛,百戏竞集,如绯绿社杂剧、齐云社蹴球、遏云社唱赚、同文社耍词、角抵社相扑、清音社清乐、锦标社射弩、锦体社花绣、英略社使棒、雄辩社小说、翠锦社行院、绘革社影戏、净发社梳剃、律华社吟叫、云机社撮弄。”
辽、金、元时期,蹴鞠是朝廷节庆的保留节目。《辽史·乐志》记载:“皇帝生辰乐次:酒一行,觱篥起歌。酒二行:歌。酒三行:歌,手伎入。酒四行:琵琶独弹……酒六行,筝独弹,筑球……”辽国皇帝过生日,朝廷大宴并进行盛大表演,酒喝到第六回合时,便是“配乐蹴鞠”表演。
1993年,考古工作者在辽代归化州(今河北宣化)契丹贵族2号墓的墓壁上,发现了蹴鞠活动的壁画《持杖备鞠图》,展示辽代北方少数民族参与蹴鞠活动的具体场景。壁画高1.40米,宽1.50米,线条流畅,技法精湛。入选“1993年全国考古十大发现”。
元明的女子蹴鞠
元代蹴鞠已不及宋代盛行,但女子蹴鞠反而蔚然成风,出现了陪人踢球的艺伎。市井的蹴鞠活动频频出现在文学作品中。戏曲家关汉卿的散曲《女校尉》,描写女艺人“茶余饭饱邀故友,谢馆秦楼,散闷消愁,唯蹴鞠最风流。演习得踢打温柔,施逞得解数滑熟。”元曲《仕女园社气球双关》中说:“似这般女校尉从来较少,随圆社常将蹴鞠抱抛,占场儿陪伴了些英豪。那丰标,体态妖娆……”
现藏中国国家博物馆和湖南博物院有两块元代“蹴鞠纹铜镜”,铜镜上两个青年男女正在同场踢球,一对僮婢在旁边观战。
明代,蹴鞠仍在一定范围流行。为了提高女子蹴鞠水平,会从身手更为敏捷灵活的杂技业者中选拔球伎。一些杂技女子成为蹴鞠“明星”。《牡丹亭》作者、戏曲家汤显祖这样描述:“深灯夜雨宜残局,浅草春风恣蹴毬。”《明史》记载,拥兵三吴、称兵割据的吴王张士诚的弟弟张士信,“每出师,不问军事,辄携樗蒲(一种赌具)、蹴鞠,拥妇女酣宴。”
清代,满族人曾将蹴鞠与滑冰结合,称“冰上蹴鞠”。清初每年冬天在太液池(今北海)举行冰嬉典礼,“习劳行赏,以简武事而修国俗”。每年农历十月,“每旗照定数各选善走冰者二百名,内务府预备冰鞋、行头、弓箭、球架”。冬至后九日,皇帝“驾幸瀛台等处,陈设冰嬉及较射天球等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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