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堂里坐满了人,前排的座位却空着两三个,大约是留给那些“特殊”听众的。人们交头接耳,空气里浮动着一种期待的躁动。
她终于来了。一根盲杖先探进门来,敲击着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接着是她瘦小的身影。但见她穿着浅蓝色旗袍,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显得端庄素雅。黎盈女士就这样走进了绿城公益文学讲堂。
主持人搀扶她入座时,台下响起掌声。她显得有些局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放在膝上的盲文笔记本。那笔记本厚厚的,页面上凸起密密麻麻的小点,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她作了自我介绍,便侃侃而谈。声音不大,却清晰而婉转,犹如天籁。
我注意到她的手指。那十指修长,指尖微微发黄,显然是长期触摸盲文留下的痕迹。它们此刻正在空中轻轻划动,仿佛在无形的书页上阅读着什么。听她讲述着自己的创作历程,我忽然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她谈起自己有一个写作习惯,就是每天凌晨4时起床,用盲文写作。她说黑暗不是障碍,而是另一种形式的自由。“在黑暗中,想象力反而更加活跃。”她笑着说,“‘三寸锋芒穿雾障’,此语属于写实,并非夸张。”
讲堂里安静极了。有人低头做笔记,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清晰可闻。一位老者摘下眼镜,用纸巾擦了擦眼角。
“十秋心迹印霜枝……”她念起自己创作的一首诗。“十年写作,就像冬天的树枝,看似枯槁,实则内里孕育着新芽。”她分享自己如何用盲杖“丈量”城市,如何将触摸到的世界转化为文字。盲杖成了她的笔,街道成了她的稿纸。
提问环节,有人问:“您看不见,怎么写得出那么多文章呢?”
她转向声音的方向,脸上是温和的微笑:“写作,不只是用眼睛,更是用心灵。”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而且,我的指尖能‘看见’许多明眼人看不见的东西。”
她展示了自己的盲文写作工具——一块带着凹槽的板子,一支尖笔。现场演示时,笔尖刺入纸面的声音异常清脆。她说:“在黑暗中,每一个字都是一粒种子,可以悄悄长成大树,可以化作绿荫,更可以结出果实。”她的声音依然清晰婉转。
讲座结束,人们排队请黎盈签名。她摸索着用盲文签下名字,再盖上一个印章。印章是她自己设计的,图案是一束光穿透黑暗。
走出讲堂时,已是黄昏,夕阳将整个城市染成金色。我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沿着邕江边漫步。
天色暗下来,街灯次第亮起。邕江倒映着两岸的霓虹灯,如同一条诗意长廊。我仿佛看见无数光点,如同黎盈笔记本上的盲文,正在黑暗里讲述着光明的故事。
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我打开手机,写下了几行诗句:“谁将黑夜酿成诗?点字摩挲句句奇。莫道萤光微似豆,照人肝胆胜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