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燕南 北京报道

“在政策支持下，封闭场景无人驾驶已开启批量化小规模应用并逐步扩张。到 2026-2027 年，多个适配场景的渗透率将突破 10%，而当前这一数据仅为 1%。”

近日，在专用车产业创新发展大会（2025）暨专用车科技展期间，踏歌智行副总裁兼董事长助理赵斌在接受《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时，围绕技术突破、行业趋势、商业化路径等核心议题，揭示了这一细分赛道的独特发展逻辑。

据了解，从第一台无人驾驶矿卡落地，到百台级宽体车规模化运营；从技术验证阶段的“能不能跑”，到商业落地期的 “效率革命”—— 成立于 2016 年的踏歌智行，用近十年时间成为国内露天矿无人驾驶领域的 “开荒者”，目前这一行业或将迎来巨大的市场机遇 。

提及其中的发展态势，赵斌介绍，“踏歌智行从成立到现在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专注做露天矿的无人驾驶，在近十年的推进中，目前踏歌智行实现了从 0 到 1 的突破，我们希望推动从 1 到 100 的一个进程”。

行业进入“规模化复制与效率深耕” 的关键期

事实上，踏歌智行的发展也是中国无人驾驶企业发展的缩影。赵斌介绍，行业发展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踏歌智行自2016 年成立到 2020 年期间，行业整体处于解决 “技术可行性” 的阶段 —— 即真正意义上的无人驾驶车辆能否在露天矿场景下实现真实运行。

赵斌表示，当时国内的情况是：海外已有卡特彼勒、小松等企业实现相关技术落地，但国内尚无先例，行业对国产技术能否实现突破普遍存疑。这一阶段的核心是解决“有没有” 的问题。到 2020 年，我们观察到在国内几个典型矿区，无人驾驶车辆已能实现常态化运行。此时行业尚未过多考量经济性与成本，核心目标是验证技术 “能跑起来”，这是行业发展的第一阶段。

第二阶段则是2020 年至 2024 年，行业重心转向解决 “批量化运营能力”。在赵斌看来，“能跑起来” 仅是起点，更关键的是能否实现常态化、规模化作业。

赵斌举例称，单车或5 辆车的编组运行属于实验性质，而对一座矿山而言，需实现几十至上百辆车在一到两个作业平盘上稳定运行，才能称之为“工业化作业”。这一阶段的行业标杆，是到 2024 年至少有一个露天矿区实现了数百辆无人驾驶车辆的批量化运营。踏歌智行在新疆某露天矿项目中，已实现70 余辆无人宽体车的常态化运行，标志着行业从“实验” 迈向 “量产级作业”。

“行业完成 0 到 1 突破的标杆有两个：一是实现几十辆、上百辆无人驾驶矿车在露天矿批量化、常态化运行，目前能做到的企业仅两三家；二是在相对良好的无人驾驶运营场景下，效率达到80%、90% 甚至接近 100% 人工效率。”赵斌表示。

第三阶段也就是当前阶段，行业进入“规模化复制与效率深耕” 的关键期。一方面，需将成熟场景的成功经验快速复制到更多露天矿区；另一方面，效率提升逻辑已从 “跨越式增长” 转向 “精细化打磨”—— 此前行业效率可从 10% 提升至 70%，但当前头部企业效率普遍已达 80%—90%，接近人工驾驶水平，进一步提升需从细节突破。赵斌表示：“人工驾驶已接近效率极限，自动驾驶难以实现翻倍式提升，只能通过车端智能化升级、云端调度优化、大模型算法迭代等关键技术的不断优化，逐个环节‘抠’效率。例如在装载环节优化车辆等待路径、通过大模型预判设备故障、将行驶时速从 30 公里提升至 32 公里等，每个细微改进积累起来，才能实现从 90% 到 100% 甚至 110% 的突破。”

“目前行业就是在一个从1到10发展的这么一个阶段，我们看到渗透率也是这样，封闭场景下无人驾驶渗透率在去年刚刚迈过1%，但是会迅速往10%去提升。”赵斌表示。

赵斌指出，当行业从“10” 迈向 “100” 的规模化阶段时，商业模式的考量将成为核心。随着成本可控性提升，现阶段的关键在于尽可能适配不同矿区的特性。他坦言，目前在 A 矿能实现的成熟方案未必能直接复制到 B 矿，但 A 矿所达到的效率上限，至少为行业定义了技术天花板，而 B 矿可通过持续优化逐步接近这一水平。

“当行业跨过实验性阶段，客户首要关注的便是实际经济效益。既然已经完成从 0 到 1 的技术验证，就必须开始算经济账 ——0 到 1 阶段可以不计成本投入，但进入规模化应用后，效益评估成为核心。”赵斌表示。

毛利转正之后“抠细节”成为竞争关键

在露天矿无人驾驶这场“长跑”中，踏歌智行用近十年时间跨越了从技术验证到商业自洽的关键门槛。谈及企业经营逻辑，赵斌以“毛利转正”为分界点，揭示了行业从“烧钱投入”到“价值创造”的转型密码，同时也坦承：在技术迭代与规模扩张的平衡中，这家企业正走一条“既要当下，更要未来”的创新之路。

“这个行业前期投入确实很大。”赵斌直言，2016-2024 年期间，踏歌智行的研发投入主要依赖资本市场支持。从早期的产业投资人，再到战略投资者，资本注入为企业解决了资金痛点。“那时我们需要用钱砸开技术壁垒，比如传感器融合算法、车路协同系统等核心技术研发。”赵斌表示。

但是在2024年，踏歌智行迎来了转折点：毛利转正标志商业闭环成型。“2024 年是关键节点，我们的核心业务毛利首次转正。今年企业整体的毛利都会转正。”赵斌强调。这一突破意味着企业迈过“烧钱验证”阶段，进入“技术变现”周期。

在赵斌看来，核心业务毛利转正的原因正是整个行业的技术有了很大提高。

他解释道：“毛利转正说明两点：一是客户愿意为技术价值买单 —— 我们的解决方案在效率、安全上已具备不可替代性；二是成本控制能力提升—— 通过规模化应用，单车部署成本较早期下降约15%左右。”

在赵斌看来，毛利为正才有了规模化的底气。他指出，只有当毛利为正时，企业才具备扩大规模的底气—— 若毛利为负，盲目扩张会加剧亏损；而毛利为正的情况下，规模越大，研发费用等固定成本越能被摊薄，进而形成 “规模扩大—成本下降—利润提升” 的良性循环。

尽管毛利转正，踏歌智行却选择“不刻意追求净利润”。他举例，当前行业效率正处于从 90% 提升至100%，甚至110% 的关键期，每 1% 的突破都需要算法优化、大模型训练等研发投入。

“你刻意去追求一个正的净利润，势必就是要压缩你的研发投入。从我们的角度上来讲，只要资本市场还能够支持，我们还是希望至少维持现在研发投入的一个强度，毕竟技术还在迭代。”赵斌表示。

值得注意的是，在技术加速迭代的关键期，赵斌表示，其实当前的研发投入会比之前更大。

“露天矿区本就是复杂的作业场景，每个环节都存在提升效率的空间，如今的效率提升正是靠这样一点一点‘抠’出来的。这已不再是通过单一环节的大规模优化（比如前两年仅靠解决提速问题，就能实现显著的效率提升）就能实现的 —— 现在的效率水平已接近人工，所以能挖掘的全是细节。这些细节涉及几十上百个控制点，每个点都需优化尝试：可能是某个环节的细微改进，也可能是某个点优化后对其他环节的连带影响（需权衡提升与损耗），都需要我们不断测试验证。”

他补充道：“当下的核心挑战在于：如何让系统在不同环境下都能快速实现高效率 —— 用 6 个月达成高效运营与用 6 周达成，对实际生产的影响截然不同。因此，整个行业已进入技术攻坚阶段，进入了‘磕效率’的阶段。”

在露天矿无人驾驶领域，当产品渗透率突破1%、效率接近人工驾驶水平后，如何实现“从 90% 到 110%”的跨越？如何将效率发挥至最大化？赵斌用“系统工程”四个字概括了行业的最新竞争焦点 —— 这不是单一技术的突破，而是覆盖车端、云端、作业流程乃至设备运维的全链条精细化革新。

赵斌表示，这是一项系统工程，并非单一环节的优化。从车端来看，需提升其智能化水平与感知能力；在云端调度方面，我们已开始运用调度大模型，后续还需对模型进行优化，使其调度更为合理。

“此外，我们今年追求的已经不是项目的数量，我们今年更多的是要多做至少50辆无人驾驶车辆以上的这种标杆项目，相当于提升的是这种批量化复制的能力。”赵斌表示。

谈及海外布局，赵斌直言：“国内露天矿占比仅约20%～ 30%，而全球 80% 的矿山是露天矿，海外市场有广阔的市场前景。只是说海外市场的培育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据赵斌介绍，目前聚焦“一带一路”沿线矿业国家，如东南亚、中亚、非洲等，这些地区人工成本高、环保政策严，对无人驾驶需求比较迫切。

当前，值得关注的是，国家对无人驾驶领域的安全考量也给予了高度重视。对此，赵斌表示，我们可以看到，国家当前政策对开放道路智能辅助驾驶的“纠偏”，核心在于明确界定：既然是智能辅助驾驶且未达到真正意义上的 L4 级，就不能向消费者宣传其可以替代人类驾驶，这正是政策要解决的关键问题。

“在专用场景，尤其是封闭场景中，目前已能实现常态化 L4 级无人驾驶运行。需说明的是，由于法规对开放道路管理严格，凡需上牌的车辆，从法规层面必须配备驾驶员。但在封闭场景（如矿山、港口等特定封闭环境）中，政策允许常态化无人驾驶，这类车辆可做到 24 小时无人化连续作业。”赵斌表示。

他强调，安全始终是无人驾驶技术应用的第一准则。无人驾驶在任何场景中，最先解决的核心问题是安全问题。若无法保障安全，即便拥有再多酷炫功能，也不具备大规模推广的价值。

（编辑：张硕审核：童海华校对：翟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