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新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小时候听到的这首歌，就觉得是在唱我的家乡。

慢慢地长大了，才知家乡的河叫笋溪河，不光有稻花香两岸，还有柑橘花香、桃花香、李花香、梨花香、茶花香、栀子花香……

笋溪河发源于四面山，水量丰沛，可以行船。我家在清平场，靠河边。下渡口对面爬木耳坡可以通猫山，场背后上猴家坡可以去紫金山。每当涨水或沙沱子拦河堰开闸，就有一长溜大木船从我家吊脚楼下开过。一只、两只、三只……一般二十几只，装猪或装粮，听说运往很远的重庆。我们一边数着一边学着划船……

消水天，船工们“嗨哟嗨哟”喊着号子把船从下游拖上来，那艄公长声吆吆像唱川剧那么吼:

“老鸦（wa)滩上唷……干焦焦喔，乖婆娘唱歌唷……闪刁刁喔——哎呀老子锅头糊了你几爷子吃个锤子！”

哈哈哈，我的笋溪河哟！夏天，老鸦滩、青菜沱闹翻了呀！没有专业的老师，全都学会了游泳。埋头水、狗刨骚、撑仰船、砍凉水、杀猛头、踩假水……稍微涨点水，我们去老鸦滩放滩。一溜儿兄弟伙，从上游扑进水里，乘风破浪而下，得意扬扬的样子，有点激动哟！

青菜沱是我们“打水仗”的战场。水中间那墩猴子石，就是孙猴子的王位，枯水天露出来可以站三五个人。我们分成两拨，谁占领了猴子石，谁就赢了……可是要把人从猴子石上弄下来自己登上去，没有实力没有技巧行吗？搞不好还要喝几口水呢！站上猴子石的人，紧张又兴奋……一个个光条条嘻嘻突然有人喊:

“大人抱裤儿来了——”

“哎呀遭了……”一窝蜂扑向岸边裹起衣裳跑了。

“砍脑壳的带根棍棍回来——”

大人恶狠狠地咒骂道！

我们跑到对岸竹林里藏猫猫、跳拱、打蛇抱蛋……月儿东升，不敢回家，坐在上场口猪石堡横石梁上，脚伸进水里……任由小鱼儿舔……仰着头唱起来:

“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申……”

赶凉快来河边洗衣服的姑娘也在唱了，真闹热！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

哎哟，忘掉白天的所有烦恼，随着歌声用鹅石宝打起了节拍。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

“不行不行，这是资产阶级的东西！”

谁吼了一声，歌声戛然而止……只有笋溪河的水呀，叮叮咚咚唱个不停……场口的石坎子上有老人在喊:

“回来吃饭了，蛮儿——”

清平场沿河上走不到一里，有一条小河沟（紫金山流下来的），上有一座石拱桥叫笋溪桥。而那条小河沟在老鸦滩头汇入笋溪河，冲出来的沙石年深月久堆积成了一个大沙坝。这里有灌木、芦苇、野草、水凼、水沟、卵石……老师带着我们来埋锅做饭搞野炊，哎哟快乐天堂啊！

一个人从河里快速抱一块石头刚出水面，另一个马上端着筲箕接着，就会收获石包鱼呢。有时候，搬开石头还有螃蟹——那就让男生来显一把身手吧。

我们经常把电影里情节分角色来排演，那大沙坝可是个好戏台：三打白骨精、刘三姐赛歌、洪湖赤卫队、铁道游击队、激战上甘岭……记得演《柳堡的故事》没有女孩子愿意扮演二妹子，后来只有一个长得白生生的小男孩来将就。哈哈哈，我们真的成了红孩子了……蓝天、白云、你知道有多快乐吗？

学习解放军操练步伐，大沙坝不平坦，干脆到学校大操场训练。

一帮娃儿自己成立一支军队——小民兵连，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向右转、齐步走……唱着两个周姐姐教的歌曲：“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踏着整齐的步伐前进前进……端着陈小木匠做的步枪练射击、拼刺刀……还有那些抓特务、偷营，埋雷的游戏啊乐此不疲哈哈。

街村团支部乘机来校外辅导我们学雷锋，从河里挑水到后面山上给桑苗浇水，帮助军属清洁工扫街，为公社菜地巡逻……袁区长来开现场会推广。我上初中了才知道龙吟有“小八路”、蔡家三合……

兄弟伙呢？马狗、高脚，还有郑老幺……都五十多年啦……哎哟，我的笋溪河哟！

我属兔，生在笋溪河畔，长在笋溪河畔……叫我笋兔吧！

（作者系重庆市诗词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