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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渊(?—403年),字彦海,安定(今甘肃泾川县)人,北魏史学家。其先祖为东汉开国名将邓禹,籍属南阳,曾祖邓始任西晋武威太守(《彭城刘府君夫人南阳邓氏墓志铭》)。或许是从任职于陇右开始,邓氏才迁居陇上,落籍于安定。
邓渊祖父邓羌是苻坚手下的一员猛将,曾任建节将军、车骑大将军等职,匈奴铁弗部刘卫辰就是邓羌擒获的。由此推理,在苻氏从略阳(今秦安)向枋头迁移、崛起的过程中,安定邓氏子弟或许就一直参与其中,建功立业。淝水之战中,邓渊父邓翼估计隶属于慕容垂,所以战后前秦分裂时,邓翼就被裹挟至中山,曾任慕容垂后燕的建武将军、河间太守。
天兴元年(398年),道武帝拓跋焘平中山,邓渊也随之投降北魏。这么说来,邓渊很可能就生长于长安(前秦),仕于中山(后燕),最后归于平城(北魏),五年之后为拓跋珪所杀。
邓渊的履历很简单。据《魏书•邓渊传》载,邓渊性忠贞,讲信誉,博览经书,长于《易》卜,曾任北魏著作郎、尚书吏部郎等职。虽然也曾因从征平阳而封汉昌县子,但其本职工作则是文职书记之类。由于邓渊是投降过来的后燕旧臣,他知道自己履历并不光鲜,所以一直谨小慎微,“谨于朝事,未尝忤旨”。
同时,他又“明解制度,多识旧事”(《魏书•邓渊传》),当时的朝章律令、文书诏策,多出于邓渊之手,“及军国文记诏策,多渊所为”(《魏书•太祖本纪》)。另外,北魏的宫廷音乐,也是邓渊一手建立的,“天兴初,吏部郎邓彦海(邓渊)奏上庙乐,创制宫悬”(《隋书•音乐志》)。这说明,在北魏国家初建的过程中,由于人才匮乏、制度粗疏,生于长安文化奥壤的邓渊成为北魏的关键文臣,做出了历史性的贡献。
可遗憾的是,这样的关键文臣,却一直身居下职,而且最后因“太祖疑渊知情,遂赐渊死”,堪叹堪怜!再者,假如真正的身居下职,那邓渊可能不会与高高在上的拓跋珪发生关联,他也能安度余生;可偏偏邓渊就是个“多识旧事”的史臣,而拓跋珪又是一个有着强烈历史意识的、注重朝章国制建设的国君,因此,在历史问题上,邓渊与拓跋珪又产生了浓郁的交集,这注定了邓渊的命运悲剧。
邓渊著作有《代歌》《代记》(拓跋部最初建国称“代”),今已全部散佚,这里按照著名史学家田余庆先生的研究来叙述。在拓跋珪以前,拓跋部社会发展缓慢,没有文字,生活中只能是“言语约束”,基本处于刻契结绳的阶段。拓跋珪“常引问古今旧事、王者制度、治世之则”(《魏书•崔玄伯传》),体现出要为北魏创立合法历史和制度的雄强抱负。由此,田余庆推理说,《代歌》是邓渊根据拓跋部民口耳传闻的说唱,经过翻译、整理剪裁,配以音乐,最后提升为史诗的大型组歌(有一百五十章之多)。其主要内容,就是北魏先祖的“祖宗开基”“君臣废兴”等事。
《代记》(又称《国记》)是邓渊受命而修,“太祖诏邓渊撰《国记》。渊造十余卷,惟次年月起居行事而已,未有体例”。这应该是北魏最早的、由国家下诏撰写的史书。由于是草创,所以仅仅是大事记或资料长编,而没有统一体例。田余庆认为,《代记》以拓跋珪事迹为中心,并追溯了拓跋部早期的历任首领及其发展简史,可看作是拓跋珪之前的拓跋简史。
如果仅仅是简史,那《代记》应当早就被淹没在历史风尘中,激不起任何波澜。可问题偏偏不是这样,因为它关联着邓渊被杀的大事。表面看,邓渊被杀是受和跋案的牵连,拓跋珪怀疑邓渊知情不报,赐死邓渊。对此,史臣议论道:“(邓渊)贞白干事,才业秉笔,祸非所罪,悲哉!”这说明当时人都知道邓渊之死完全是一桩冤案。这个案底,就在四十多年后的崔浩国史之狱。
崔浩是北魏最杰出的文臣,崔浩之死是北魏历史上的有名大案。崔浩以宰相之职领衔修国史,最后却被拓跋焘族诛,受株连的还有北方范阳卢氏、河东柳氏等大族,北方大族因此而元气大伤。之所以因修史而造成如此大的案件,是因为崔浩“务从实录”,如实记录了拓跋早期的历史,而且还“刊石立衢”,张布天下。这其中,就有拓跋部早期难以示人的秽事,将这样的秽事公之于众,等于揭了这个民族的伤疤,不仅惹怒了拓跋焘,而且也让整个拓跋部蒙羞。
而崔浩修国史,其史料来源最大可能就是邓渊的《代记》。因为邓渊是收集拓跋早期历史之第一人,《代记》也应是崔浩所能见到的唯一有记载的拓跋早期史料长编。
果真这样的话,那邓渊之死,就不是表面上看来的和跋案,而是《代记》在追溯拓跋部早期历史时,戳了这个民族的伤疤。拓跋珪不便明说,却恼在心里,而且,拓跋珪在其统治的晚期常年服用五石散,喜怒乖常,猜忌无度,于是借和跋案处死了邓渊。邓渊之死,本质上是一桩不动声色的文字狱。(执笔:清辉 编辑:王丽娜)
来源:黄河清风
编辑:张艳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