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分式融资频繁来到天使轮。
作者丨黎曼“+”号融资开始频繁出现在天使轮了。
这要从今年几则融资消息说起。
7月8日,它石智航再获1.22亿美元天使+轮融资:成立5个月累计融资超2.4亿美元。
7月1日,安徽亿玺装饰设计有限公司获1000万天使轮+融资,由众璟投资领投。
再往前的5月,鹿明机器人宣布完成“天使++”融资。这已是这家成立仅一年的人形机器人企业在半年内的第三轮融资,累计金额近2亿元。另外,国内首家增程式倾转旋翼eVTOL货运无人机制造商蓝霄航空也在同月宣布完成“天使++”轮融资。
另外,微分智飞、动易科技、宇石空间、星际光年、速方新能源等都在今年5月前后宣布了天使+融资。
这几则消息都有个共同点,就是融资轮次来到“天使+”或“天使++”,且都在近半年密集发生。甚至我还看到了“种子+”轮融资,也是发生在7月8日,AI伴随机器人研发商“深庭纪智能科技”宣布完成数千万元人民币种子+轮融资。
这一现象并非偶然,今年我在和不少早期项目的交流过程中得到了更充分的佐证。一家做AI+智能设备的早期创业者也告诉我,“现在很多创业公司都拿的是‘mini天使轮’的钱,单笔融资都比预期大幅缩水。”
犹记得最近在融资轮次上出现新鲜事是在去年8月,“有项目已经在融A+++++轮了”一文中也提到,带着5个“+”号的融资轮次首次出现并引发关注。而这次,越来越多的“+”竟也往前来到了天使轮,背后又折射了一级市场何种语境?
拆分式融资频繁来到天使轮
在2022年之前,一级市场的融资轮次名称相对规范清晰。2022年后,因为轮次不够用,尤其是针对A轮企业的特征,业内开始频繁出现Pre-A+、A++、A+++,甚至还出现了A+++++等越来越长的“拆分式”融资现象。但“++”这一情况依然鲜少频繁涉足到天使轮。
2025年,天使轮也开始大量涌出“+”融资了,且趋势加速向更广泛的硬科技领域扩散。仅过去两月,就有上文提到的多家企业宣布完成“天使+”或“天使++”轮融资。
鹿明机器人是“天使++”现象的典型代表。这家成立于2024年的企业,由前追觅人形机器人业务负责人喻超创办。创始人毕业于清华大学,拥有数学、能源动力、航天航空多个方向的学位,具备近10年具身机器人研发及产业化经验。在产品层面,公司已成功推出全尺寸人形机器人LUS,预计在年内实现批量出货;同时发布了LUX系列视触觉模组——这款作为人形机器人最核心的零部件产品。
在资本层面,鹿明机器人的融资节奏快得惊人:半年内完成三轮融资,天使轮累计融资近2亿元:今年4月,该公司刚宣布完成天使轮及天使+轮两轮近亿元融资;5月底又宣布完成天使++轮融资,投资方包括复星锐正、德马科技和吴中金控。
另一个节奏快的飞起的项目是蓝霄航空。2025年2月,完成天使轮融资,由联想之星、海益投资领投,当月还完成由戈壁创投独投的天使+轮融资,累计数千万元。2025年5月,公司再度宣布完成天使++轮融资,由初心资本领投,联想之星、戈壁创投超额跟投,短短半年内三轮融资已累计近亿元。
此外,最近获得1.22亿美元天使+轮融资的它石智航,仅成立5个月。本轮融资由美团战投领投,钧山投资、碧鸿投资、国汽投资、临港科创投、赛富投资基金、建发新兴投资共同跟投。老股东线性资本、襄禾资本等持续加码。今年3月26日,它石智航刚刚宣布完成天使轮1.2亿美元融资,彼时创下了中国具身智能行业天使轮最大融资额纪录。
分析这些进行“天使+”甚至“天使++”融资的企业,可以发现几个共同特征:
大多处于硬科技领域,如人形机器人、航空航天、新能源材料、AI+等。它们的产品研发周期长、技术壁垒高,属于典型的高投入、高风险项目。
它们都处于早期但已有明确的产品路线图和技术突破。如鹿明机器人的人形机器人已进入量产准备阶段;速方新能源的材料产品已向多家头部电池厂商送样。微分智飞产品P300无人机已投入应用。
创始人团队大多拥有顶尖学术背景和产业经验。鹿明机器人喻超来自清华,团队来自上海交大、香港中文大学等顶尖高校;速方新能源刘奇是香港城市大学教授,曾在美国国家实验室工作。它石智航CEO陈亦伦博士是中国具身智能、自动驾驶领域技术及产业的领军人,团队也是科学家班子。
除了它石智航融资金额较高外,这些企业的融资频率高且单笔金额相对可控。如鹿明机器人半年三轮融资近2亿,其它企业也是千万元级别的融资。
以前,“天使轮”的投资者主要以个人天使或小型风投为主,例如家人、朋友、早期风投或孵化器。如今,天使轮就出现了产业资本,且产业资本在这些交易中占比超60%。如它石智航的领投是美团战投;A股上市公司德马科技参与鹿明机器人投资;安徽亿玺装饰的天使+轮则由家居产业龙头众璟投资领投。
“能拿的钱都尽量拿,千万不能等”
对于一个A轮企业的投资节奏来看,每个“+”都意味着一笔大额融资的拆分,除了非常头部的项目,很多是单靠一笔融资难以支撑取得下一个技术突破,所以A轮项目出现多个“+”也很好理解。
但“天使轮”的融资金额通常在300万-1500万人民币,估值相对较低。如果一笔资金已经没办法支撑天使轮的项目阶段,说明有两种情况,一是项目足够复杂,二是意味着市场资金越发趋紧。
某VC创始管理合伙人王云就表示,“相对于A轮项目来说,天使轮项目的‘++轮’更有权宜之计的意味。”
首先是避免估值过高。“也会有企业将传统A轮需求拆分为天使++轮,通过‘技术验证+订单预售’的组合拳去降低估值压力。”王云表示。
在股权稀释上,“天使轮”风险最高但潜在回报最大,所以投资者通常要求10%-25%的股权。一般来说,天使轮期间就把股权稀释掉,不利于后续融资占有更多的主动权。其次,频繁融资也会分散创始人精力,类似++轮的融资只是权宜之策,并非长久之计。
在考虑这些不利因素后仍出现“++”融资,和当前环境密不可分。
2024年创投市场募资额同比下降超20%,仅有硬科技赛道管理规模逆势增长。VC丁振表示:“企业要适应市场环境变化,千万不能以自我为中心。融资时,不管投资方是创投基金、产业资本还是地方政府、园区,能拿的钱都尽量拿,有多少拿多少,千万不能等。”
这样的观点,做AI宠物相关的创业者王义也听很多投资人说过。王义的公司在去年完成了天使轮融资,股权也稀释了近20%出去,由于产品还在迭代未面世,便开始规划天使+融资,但规划的过程中,考虑到未来的股权架构以及主创团队更多的主动权,他开始犹豫走这轮融资。
“现在环境不好,只能小步快跑,能拿多少钱就先拿着。不要影响企业发展节奏,错失市场先机。”这是王义的看法。
而且不止一位创业者都告诉我,现在天使轮的投资越来越谨慎。“xx投了,我就跟投。”这是很多投资人跟王义讲的投资条件,这给他的感觉是:市场上缺一个敢于下注的领投方。
从投资机构角度看也很好理解,“投早投小”虽已成为共识,但早期投资风险高,分阶段下注、跟着有权威机构背书的机构投,成为降低风险的理性选择。
“当市场资金趋紧的情况下,这种‘++’轮融资就会越发普遍,不管多少,现在能拿到钱的项目都是不错的项目。”丁振认为。
天使投资曾被比作为一种“近乎信仰的坚持”——“愿意相信人所不能,愿意承担常人不愿承受的失败”。而今,这种信仰正以一种更加务实的形式在一级市场落地生根。
变种玩法
“天使+”甚至“天使++”的出现,无疑折射出当下创投市场一种微妙的平衡——投资机构既要投早投小,又要控制风险;创业公司既要拿钱发展,又要保住股权。
从更长远的角度看,这些带“+”号的融资轮次已不仅仅是权宜之计,而是在资本寒冬中为早期创新保留火种。
当中国一级市场频繁出现“天使++”轮时,在大洋彼岸的硅谷创投圈也在流行另一个概念—— “种子轮后就自给自足(seed-strapping)”。
这种模式指创业公司只拿一轮早期融资(通常是50万到400万美元的种子轮或天使轮),然后就靠自己挣的钱活下去,发展壮大。如Zapier在2012年只拿了130万美元,2014年就盈利了,现在估值几十亿美元,再也没融过钱。
当然,这一现象背后与AI技术的变革密不可分:AI工具让“从想法到赚钱”的速度大大加快;AI自动化让企业可以用很少的人就能快速发展。
此外,“跳过A轮”这个变种玩法也在硅谷兴起——公司拿完种子轮/天使轮后,保持精简运营,直接跳过传统的A轮,在年收入达到千万美元级别时,直接去融更大金额的B轮或C轮。
这样的融资心态在中国同样出现。今年在和创业者交流的过程中感受到,无一例外的创业者都对融资持有非常谨慎的心态。“融完天使,就靠盈利活了”、“与其融资不如自己有现金流”、“不想靠融资而活”这种看法比比皆是。且他们都更青睐能带来订单的产业资本进来,加快公司创收。
由此可见,全球创投圈的“生态”变化已经完全影响了当前创业者的融资心态。
在创投圈资金青黄不接的当下,中国地方政府也在积极介入早期投资。中信证券给出的一组数据是,天使轮、Pre-A轮、A轮的投资金额合计占比已从2019年的24.9%提升至2024年上半年的38.7%;政府类资金的投资阶段也从中后期向初创期和种子期迁移。
事实亦是如此,近年来,各地纷纷设立新的创投基金,进一步激发科创企业活力。例如,2024年9月,广州启动总规模达100亿元的天使母基金投资业务,采取“母子基金”+直投方式,聚焦广州战略性新兴产业;2024年底,广东中山宣布成立生物医药产业天使基金;2025年6月,河南省提出“支持国有企业与链主企业以市场化方式合作设立天使基金和并购基金”等消息频出。
(文中王云、丁振、王义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