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扬子晚报

高考作文允许写诗歌了？在高考语文科目结束之后，北京卷中的一道小作文题引起网友讨论。对于众多经历过高考的网友来说，他们熟悉的是“诗歌除外”的限定。对于北京卷中“写一首小诗”的设定，颇感新奇。

江苏高考也曾有人写诗

从公开披露的高考作文试题看，北京高考作文题共设有两道，一道小作文（微写作，10分），一道大作文（50分）。小作文共三道题，可三选一，要求不超过150字。其中一道“请以‘轻’为题目，写一首小诗或一段抒情文字。要求：感情真挚，语言生动，有感染力。”

这道作文题引起不少网友兴趣，称北京高考允许写诗为“创举”，并纷纷写同题作文，“看我写的能拿几分”？

北京高考作文可以写诗引起“外卖诗人”王计兵的注意，他也连夜试写了一首：

云朵是轻的 因此向上/雪花是轻的 因而向下/轻和轻并不相同/我遇到过卖气球的人/蹲下来哭泣/轻一旦产生向上的压力/比重更重/阳光也是轻的/赤裸的皮肤/被阳光一遍遍涂抹/成黑褐色 像铁/有些事物是皱纹/有些事物是白发/有多少蹑手蹑脚的轻/就有多少猝不及防的重/岁月有乌云/能让乌云散去的/是比云更轻的风/真正的轻是一种从容

王计兵的这首诗共140字，构建了云朵/雪花、气球/铁、阳光/皮肤三组矛盾意象群，以“轻”为核心意象，通过多重对比构建出富有哲思的审美空间，展现了诗人对生命重量的独特体悟，引起不少网友点赞。但记者也注意到，或许因为大众还不了解北京高考的小作文可以写诗，还有网友评点说，“一分也拿不到，体裁就错了”。

网友的惯性思维源自高考作文对诗歌写作的排斥。他们见惯了“文体不限”后括弧注明的“诗歌除外”。即便没有“诗歌除外”，“不少于800字”的要求也隐性地将“诗歌”排除在外。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骆冬青曾担任江苏省高考语文命题组组长，有多年的高考作文出题经验。他告诉记者，高考试题中，诗歌其实为重要部分，尤其是有专门的古诗词鉴赏题。但诗歌被排除在作文题规定的文体之外，有多种原因。而作为考试选拔，就如体育竞赛，必须统一规则。高考作文题一般要求800字左右，在同一标准下，诗歌字数如何量化计算？更重要的是，相较于其他文体，诗歌是精炼的艺术形式，需要慢慢品鉴，而要在极短的阅卷时间内，去对一首诗作做出合乎价值的判断，非常之难。另外，诗歌也容易产生套作等问题，也为阅卷增加了难度。

在多年的高考阅卷经历中，骆教授也遇见过考生以诗歌形式完成作文答题。他记得，2004年高考作文题为《水的灵动山的沉稳》，有学生可能因时间不足，以诗完卷：当／一滴水 了悟／一切 便化作／烟云 辗转／乾坤。

隔了20余年，骆教授仍清晰地记得这首诗。他认为，这名考生“确实有才”，但所写的又“确实太短”。对这篇作文打多少分合适？踌躇良久，他最终打了及格分，“感觉有点对不起这位考生，但对得起大家啦。”他所说的大家，指的是与这位考生同场较技的数百万考生。

对北京卷可以写诗歌，骆教授说，“小作文本身字数少，主题单一，可以避开大作文中难解决的一些问题。小作文容许写诗，一定程度上，也可弥补大作文不能写诗歌的缺憾。”

恢复诗教非常必要

事实上，北京高考可以写诗这个“创举”已有12年了。从2014年开始，北京高考语文试题就增加了“微写作”，允许学生可以写诗歌。到2016年，这个要求更是变为“写成一首诗或一段抒情文字”。但显而易见，这一创举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推广。这十余年来，依然只有北京卷旗帜鲜明地标明“可以写成一首诗”。而从往年北京高考语文答卷看，选择写诗的考生还是很少。

“诗歌除外”这道闸门被打开之后，为何考生的诗意却并没有喷涌而出？

此前有高中老师对此做出回应称，目前很多学校还是以教授知识为主，只有少部分喜欢诗歌的老师会有热情教学生写诗歌。浙江语文特级教师陈益林曾对新华社记者透露，他做过调查，结果发现，大多数学生明确表示不爱诗歌，尤其是新诗。学生之所以不爱诗，是因为长期以来，语文教学缺乏较为系统的读诗知识和写诗技巧的教授，尤其是缺乏“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的读诗氛围和习诗机缘。同时，语文高考试卷长期以来冷落诗歌写作，也导致学校不重视诗歌教育。

这一看法也得到诗人、小说家黄梵的认同。近年来，除了写小说写诗歌外，他还将精力放在诗歌教育上。对北京语文高考作文可以写诗，他将其视为对写诗认识的转折点。在他看来，写诗在高考中变得“合法”，说明大家开始意识到诗教在中学教育中的独特作用。“很欣慰，北京率先把高考语文试卷中写诗的权利归还给每个孩子”。黄梵主张用现代诗来恢复诗教，“因为它最能应对现代人的复杂心绪，自由诗的形式也更符合孩子表达上的多样化需要”。

如何写好诗歌？在黄梵看来，创造出诗意，说起来也不复杂，只需要“换眼光”。“换眼光”的本质就是“用新眼看旧物”，其实就是跳出窠臼的思维，就是批评性思维！所以，十几年来他一直有个看法：能普及诗教又抵达科技前沿的国家，会成为最有创造力的国家。另外，对学生个人来说，这种能让人旁逸斜出、跳出固有框框的诗歌思维，也能让他们更好地应对一生的种种挑战，易于找到解决之道。同时，诗歌还能让他们审美地活着，在意义丢失的时候重拾意义，在虚无来临的时候重获安定之锚。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臧磊

校对 石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