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王鑫

不知不觉中，今年来创新药行情已涨得人头晕目眩。

在国产创新药的狂飙赛道上，来自武汉光谷生物城的禾元生物，规划的至少3.5万亩基因工程水稻，正在孕育着中国生物医药界最具想象力的突破——用稻米生产人血清白蛋白。

这家手握 "稻米造血" 技术的公司，正以科创板IPO为跳板，试图改写中国白蛋白市场被进口垄断60%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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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D热潮中的 "硬核玩家"

人血清白蛋白是血浆中的主要蛋白成分，俗称 "黄金救命药" ，从二战时期开始拯救失血性休克患者，成为重要的战略物质。

如今，白蛋白被广泛应用于治疗因失血、烧伤、烫伤、外科手术引起的循环衰竭、脑损伤等引起的脑水肿、以及肝硬化、肾病综合征等导致的低白蛋白血症等。

但至今全球90%的白蛋白仍依赖血浆提取。

2020年，我国人血清白蛋白治疗药物市场规模为258亿元。预计2025年增至525亿元，2030年达到570亿元，2025-2030年期间的复合年均增长率为6%。

另据统计，中国人血清白蛋白年需求1500-1800吨，常年超60%靠进口。血源紧张时，三甲医院甚至出现 "一蛋白难求" 的局面。

这背后，主要是中国血制品行业采集政策比欧美更严，准入难度大，血浆不易获得。目前国内市场，主要由天坛生物、泰邦生物、华兰生物、上海莱士等几家大型企业主导。

禾元生物的破局点，就藏在一粒稻谷里。

重组蛋白纯化技术包括蛋白提取和目标蛋白纯化两部分。禾元生物独创的Oryz HiExp提取技术和Oryz Pur纯化技术，让水稻胚乳成为"生物反应器"，每公斤糙米能产出20-30克白蛋白，白蛋白纯度从99%提升到99.9999%。

更关键的是，水稻种植不受血源限制，成本仅为血浆提取的三分之一。

历经近19年的潜心研究，2024年8月，公司核心产品HY1001植物源重组人血清白蛋白注射液的NDA申请被纳入优先审评，CDE批注 "具有明显临床价值"。预计2025年获批上市，用于治疗“低白蛋白血症”。

预示着这个源自稻田的创新药，即将撕开进口垄断的口子。

在创新药license-out（授权出海）盛行的2025年，一个个BD大单纷至沓来，而禾元生物选择了最艰难的路径——自建商业化体系。

公司2024年在中国西部完成了3700亩基因工程水稻的种植，后续还将陆续完成3.5万亩或更大规模的种植。同时，已建成年产10吨的重组人血清白蛋白原液及制剂cGMP智能化生产线，并取得药品生产许可证。

销售网络上，与国药控股、贝达药业等签订经销协议，完成了全国30余个省市区域的销售网络布局。

禾元生物测算，仅考虑肝硬化低白蛋白血症适应症的市场，HY1001若2025年上市，2026年预计销售额4.44亿，2030年或15.67亿。

除了HY1001外，目前公司还有HY1002、HY1003、HY1004、HY1005-1、HY1005-2等8个在研管线。后续产品将陆续获批上市，公司预计2027年实现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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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米造血”之父身价将超6亿

71岁的创始人杨代常是这场生物合成技术革命的核心。

今年4月，禾元生物被央视点名，称其是“从稻米到药的制造奇迹”。武汉大学出身的遗传学家杨代常，正是把“天方夜谭”变“医药奇迹”的关键人物。

其实，自诩搞农业出身的杨代常40岁时才转攻生物制药方向，于2006年11月发起设立公司前身禾元有限。

1985年，杨代常以首届插班生的身份考入武汉大学，一路成为我国著名遗传学家和水稻生物学家、杂交水稻研究先驱朱英国院士的第一个硕士生、第一个博士生。

毕业后，杨代常到美国等地学习、工作，随后担任美国Ventria Bioscience公司的高级科学家和实验室主任。

重组人血清白蛋白的研究始于1981年，40多年来，科学家和国外知名药企努力尝试用生物技术来取代血浆提取，均未成功，重组人血清白蛋白成为一个世纪难题。

为了攻克这个世纪难题，杨代常卖掉在美国的房产回国，研究用水稻种子作为生物反应器来生产重组人血清白蛋白的技术，就是使稻米在生长过程中自动合成人血清白蛋白，然后通过多道工序提取纯化，这项技术也被形象的称为“稻米造血”。

2013年，杨代常主持完成的“水稻胚乳细胞生物反应器及其应用”项目获国家技术发明二等奖。

杨代常也因此被业界誉为“稻米造血”之父。

然而，药物获得中国临床批准后，一度没有医院和医生敢承担这个临床研究，基于对自己研发数据的自信，杨代常是第一个注射该产品临床样品，亲自见证产品的安全性。

经过19年研发迭代，如今，5公斤稻米提纯出的人血清白蛋白，相当于1升血浆提取的量。

对于严重肝硬化病人，一周要用4-5瓶人血清白蛋白，传统白蛋白每瓶价格在400-500元。“随着我们的技术产业化并逐步扩大生产规模后，将会有效降低成本，满足患者的用药需求。”杨代常说。

随着本次IPO推进，杨代常的身价亦浮出水面：直接持股15.03%，另通过禾众共创控制公司3.75%的表决权、通过一致行动约定控制公司10.47%表决权，合计控制29.25%的表决权。

按照禾元生物选择的科创板上市标准，预计市值不低于人民币40亿元，公司一旦成功上市，这位 "稻田科学家" 身价将超6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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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环下的阴影

尽管前景诱人，禾元生物的IPO之路并非坦途。

公司2022年12月29日科创板获受理，拟募资35亿元用于推进商业化进程。2023年1月19日进入问询阶段，目前已历经二轮问询。因多次财务资料过期、中止上市审核，排队超两年，整体进展缓慢。

目前禾元生物还处于亏损状态，2022年度至2024年度累计亏损总额4.82亿元，主要是研发投入大。

2022年度至2024年度研发投入分别约为1.10亿元、1.59亿元以1.17亿元，远超公司营收规模。

同时，还面对股权代持规模大、大部股权激励授予实控人、实控人控股权不足30%、一致行动人变更频繁、专利侵权案未决、120吨拟建产线能否消化等质疑。

从研究方向看，禾元生物与杨代常的老东家美国Ventria Bioscience公司高度相似。

Ventria Bioscience认为禾元生物的技术侵犯了其专利，尤其是基于水稻生产重组人血清白蛋白的核心技术。2020年12月，美国堪萨斯州联邦地区法院受理了Ventria Bioscience对禾元生物的专利诉讼。

2021年，随着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ITC）介入调查，进一步加剧事态复杂性。ITC启动了针对禾元生物的337调查，2022年9月终裁发布有限排除令，禁止其在美国销售聚合体含量低于2%的重组人血清白蛋白侵权产品，重创其美国市场拓展计划。

2022年11月，Ventria Bioscience又上诉并申请复审，显示出“死磕到底”的决心。对此，禾元生物也没坐以待毙，2023年1月上诉反对终裁。同年3月Ventria撤回上诉后后，禾元生物5月继续提交上诉状，6月法院批准ITC延期至7月31日答辩，截至2024年12 月30日该案件仍在审理中。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全球范围内，重组人白蛋白仅有俄罗斯、吉尔吉斯斯坦批准的酵母表达产品上市，植物源路线尚属首次。医生对“稻米制药”的接受度、医保目录纳入进度，将决定HY1001的市场放量速度。

2007年，日本田边三菱制药研发的毕赤酵母表达体系重组人血清白蛋白药物Medway注射剂获批上市，但是由于临床试验数据涉嫌造假，于2009年撤市。前车之鉴犹存。

市场竞争同样暗流涌动。2024年血制品行业价格整体下滑，进口白蛋白占比持续攀升，传统企业如天坛生物、上海莱士正通过并购扩大产能。禾元生物虽具备成本优势，但若终端定价过高，可能重蹈"叫好不叫座"的覆辙。

站在科创板门前，这场从农田发起的 “生命蛋白” 革命，终将在资本市场的浪潮中，接受最严苛的检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