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辽宁日报
张子焕
每当进入夏天,我才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生命向上迸进的气息。从清早的一声鸡鸣开始,到夜晚星辰拥护月亮结束,仿佛每一个夏天都是从寂静走向跃动,最后又重归于一抹悠然的宁静之中。我愿意相信,每一个夏天都是一首诗,给人无限温柔的憧憬。
15岁以前,家里还住着土坯房。那时的夏天,蚊子特别多,没有钱买蚊香,晚上就在屋里点燃一堆干草,虽然能熏走蚊子,但熏得人眼泪直流,呛得一家人直咳嗽。后来,父亲在野外割回一种长得像艾蒿样的铁杆蒿,拧成粗绳状,晚上点燃,也能驱走恼人的蚊虫,同时还有一股蒿草的香味,凑在跟前也不会熏人眼睛。现在,电蚊香、花露水取代了它,但那铁杆蒿的味道令我至今难忘。
小时候家里穷,每到夏天听到卖冰棍的叫卖声,我便飞快地循声而去。一根冰棍三分钱,却没有钱买,于是急中生智,飞快地到鸡窝里拿出一枚微热的鸡蛋,举过头顶,递到卖冰棍的人手中。接过冰棍,我和年幼的侄女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个精光,并反复舔食着冰棍的杆,最后恋恋不舍地丢掉。母亲下地回来到鸡窝收鸡蛋,竟发现空空如也,于是骂那老母鸡光吃食不下蛋,等过年时杀了吃肉。不料侄女说漏了嘴,我害怕挨打急忙躲到门外。母亲说不怪你们,下次要换冰棍的话,跟我说一声,别让可怜的老母鸡“背锅”。
每到夏天的时候,我们总想要一双塑料凉鞋,但多数时候是母亲把我们穿旧的布鞋剪成一个个窟窿状,算是凉鞋了。有一年夏天,母亲破天荒地给我们兄弟四人各买了一双塑料凉鞋,那个夏天我们甭提有多快乐了。第二年,塑料凉鞋开胶了,哥哥找来一根旧锯条,用钳子夹住,在灶火中烧红,把开胶的地方粘住,又穿了一个夏天。
每到雨季,是考验大家性格和耐力的时候。低矮的房屋往往形成雨水倒灌,于是全家人拿着大盆、小盆、水桶甚至马勺,分成院内、室内两个梯队往外淘水,浑身上下被雨水浇个透。房顶也一并施威,滴滴答答漏个不停,我们只能将可以存放水的器具,像摆阵似的,或“一字长蛇”或“七星北斗”散布开来,但往往还是顾此失彼,四面楚歌。我们常常戏称: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外面不下雨,屋里还下雨。一次雨过天晴,棚顶还在不停地滴水,我们一家人只好到外面等待。路过的朋友见此情形问:“你们好几口子人齐刷刷地站在这儿干吗呢?”我年幼的侄儿抢着回答:“避雨呀。”一席话逗得人家都直不起腰,眼泪都笑出来了。
现在的夏天,有条件的家长都带孩子去清凉的地方度假。小时候,放了暑假,我要和哥哥一同到割过麦子的地里去拾麦穗。拾麦穗的人成群结队,一手拿个编织袋,一手拿把剪刀,头顶着烈日,背着旧式水壶,一天走上十几里路,一人能拾一二十斤麦子。回家后母亲用棒槌打掉麦壳,再用筛子、簸箕拾掇出干净的麦粒。这可是额外收获啊,要知道那时候吃一顿白面馒头非常不容易。
除了干地里的活,我和哥哥还要去附近煤库门口捡碎煤渣,一天能捡上半篮子,抬回家烧火做饭。我们还要去野外割草,晒干了打成捆卖钱,用来交学费和书本费。最热的中午,也不睡午觉,带着侄儿去南大泡捉鱼。用铁丝、皮条做个弹弓打麻雀,谁打得多,谁就是孩子王。夕阳西下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找小伙伴们捉迷藏、滚铁环、扇纸片、摔泥巴,满脸泥土却其乐无穷。
电视剧《霍元甲》风靡华夏大地,每每晚饭后我们便自带小板凳,挤进生活比较富裕的李大爷家,几十双眼睛紧紧盯着13英寸的黑白荧屏。由于年龄较小,对剧情一知半解,但精彩的武打场面令我们热血沸腾。于是夏日的月光下,小伙伴们或赤手空拳或各执木棍,演绎着电视剧里面的格斗场面,“吼吼哈嘿”的声音在夜空里回响。
成长,是一段一去不复返的路程。每当回想儿时夏天的种种经历,一种久违了的温暖便会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