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光毅
这是渝北悦来片区里的一个楼盘,楼还没建起来,却因售楼部的建筑风格引人注目,楼前门脸,楼里长廊,平坝喷水,儿童乐园。人去了,无论往哪儿一站,都能拍出漂亮照片。
这里就这么火了,成了网红打卡的地方。这座尚未封顶的楼盘,正在用精心设计的售楼部建筑风情,收割着网络时代的流量狂欢。
一个初夏的午后,我走进了这个网红打卡地。我在这儿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不是那些秀美的建筑,而是二楼回廊墙上的一帧帧照片和文字。画框里的文字在光影里浮沉,讲述着一个我们所不知的故事。
1938年的夏天,十岁的余光中攥着母亲的手,迁居重庆。沐着重庆的山风,踩着嘉陵江的涛声,走进悦来场朱家祠堂的深门,一住就是七年。
祠堂前的土坪,嘉陵江边的橘子树,逶迤的远山近丘,盘根错节的老黄葛树,组成了他青少年的整个天地。
旧日时光里,少年的余光中,每天从朱家祠堂出发,他要沿着嘉陵江走上五里路,经过盘旋的山路,绕过几个山丘,来到坡顶的悦来场,走进求学的课堂。求学虽苦,但他每天都乐在其中,晚饭后,他会和三五好友一起,哼着歌在路上散步,享受难得的逍遥闲适。
1945年,17岁的余光中从朝天门乘船离开了重庆,站在甲板上,他看着山城在雾霭中渐渐隐没,却不知离愁已渗入骨血,并将用余生反刍。
多年后,离开重庆的余光中,每每在午夜梦回时,总能记起漫步过的嘉陵江,与同伴在江边的烧烤,朱家祠堂门前的橘子果香。这段浓重的乡愁在2005年的时候,终于化为了重逢的喜悦。2005年10月23日,已是当代著名作家、诗人、学者、翻译家的余光中回到了重庆,回到了青少年时代生活过的悦来场。
嘉陵江涛声依旧,老街的青石板,沧桑的黄葛树,朱家祠堂遗址,岁月的痕迹让余光中感慨,让他找回了久违的归属感。
在朱家祠堂遗址处,他取走了一片青瓦,仔细包裹,说要永远珍藏。
在悦来老街的老茶馆,他见到了当年同班同学朱伯清,两双饱经沧桑的手握在了一起,喝着嘉陵江水冲泡的盖碗茶,共话着当年的青葱岁月,茶汤里沉浮的,是六十载光阴也冲不淡的嘉陵江水。
漫步在悦来场的老街,余光中先生说,六十年的岁月,走过了天涯海角。无论路有多长,嘉陵江永恒的江声,终于唤他回到记忆起点。
望着流淌的嘉陵江,余光中先生说,在重庆的7年,深深留在他的心底,留给他印象最深的,是夜夜听到嘉陵江的流水声。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余光中这首影响深远的乡愁诗篇,诗里的“这头”就是重庆的悦来场。
一首《乡愁》,写的是余光中对重庆的思念,更是万千海外游子对家乡的思念。
余光中先生感慨地说,自己一半的才气都是悦来场的山山水水孕育出来的。寻访故地,他为悦来场写下“师贤徒敬,近悦远来”。
楼外,阳光灿烂,打卡的人群流连在喜欢的景点里;楼里,我看着墙上图片和文字偶然存留的密码,触摸到了余光中先生根系故土深处潮湿的乡愁。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