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山
陇中寒旱,春天来得晚。这里绽放的第一朵花儿究竟是什么,谁也说不准,但要说第一波花儿,那一定是杏花。杏花很守时,最迟到了清明时节,不管晴雨冷暖,都要拼命地绽放。有人说,青岚山的杏花开了,我便欣然前去探看。
我的目的地是青岚山乡上坪村,一条水泥公路在山梁上蜿蜒,窗外的春天还需要仔细去寻找。白杨泛白,旱柳发黑,都是复苏的迹象。松柏的枯枝掉在地上,又抽出许多新芽,似乎瘦了一圈,像换上了单衫。公路边向阳背风的地方,冰草钻出地面,如针头立在地上,娇嫩可人,清晰可数。
途中遇见了一片杏树林,杏林里虽树木稀疏,但虬枝劲节。杏树枝头长满繁密的花苞,但颜色深暗,它们的开放尚待时日。我心里想,倒春寒怕是让这些花苞苞吃了苦头。一棵树,一旦扎根旱塬,便注定要历经磨炼。
回望四野,苍苍茫茫。被大型机械整理过的梯田,平坦而宽阔,田埂上还披着新鲜的黄土。一些地块开始返青,仿佛能看到麦苗儿从地上爬起,又欢快地挺立;另一些地块刚刚经过耕耙,一绺绺地膜如银色的丝带缠绕山间;还有一些地块里,均匀地散落着一堆堆农家肥,等待着播种。也许是我太急切了,高原上的春天姗姗来迟,这些土地上,正孕育着无限可能。
晚上住在上坪村,心里思绪万千。想起明朝诗人刘宪那首《青岚凝翠》,“悬崖带雨青犹浅,老树藏烟翠欲流”;想起几十年前这里兴修梯田,成为当时农业生产的光荣典范;想起那些放弃城里的优渥生活,在这里创办农业合作社和田园综合体的年轻人,以及他们种出的优质苹果和土豆……
不知什么时候,我被屋檐下的水滴声惊醒。奔出院外,果然淅淅沥沥下着雨。仰面朝天,似有甘露洒下,清新,凉爽,让人十分惬意。低头看路,砖缝间又钻出一茬小草,周身挂满水珠。放眼望去,满山遍野的杏花儿,一簇簇,一团团,像密集的花伞,在雨雾中摇曳。
穿行在山间小道上,杏花绽放两旁。新栽的小杏树不足一人高,枝条稀疏,但长得茁壮,花儿不多,却开得鲜艳,有一种简约之美。凑近花前,淡淡的香味扑入鼻息。三五朵杏花拥抱在一起,像小女孩面含羞涩窃窃私语。花瓣儿薄如蝉翼,白若凝脂,被紫红的花萼托着,使它略带红晕,玉白色的细长花柱上,各挑着一颗金黄色的柱头,娇嫩柔美得仿佛呵一口气都能吹散。
山坳里有几户农家,房前屋后,一棵棵柳树垂下柔顺的枝条,浮现薄薄的绿,一棵棵杏树花儿怒放,白里透红,铺天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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