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团结报）

转自：团结报

　　□ 崔  珏

　　民盟早期领导人之一陶行知是著名的人民教育家、思想家和政治活动家。生活教育是陶行知教育思想的核心理念，为此他提出“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教学做合一”三大主张，并先后创办晓庄学校、生活教育社、山海工学团、育才学校、社会大学等多所学校，开平民教育、乡村教育、女子教育之先河。抗战期间，陶行知与马相伯、沈钧儒、邹韬奋等发起成立上海文化界救国会，随后又提出了国难教育，成立国难教育社，力图以教育方式增强民众的民族意识，动员民众参与抗日救亡运动，团结一致、共同抗敌。

　　国难教育社以“争取中华民族之自由平等”“保卫中华民国领土与主权之完整”为目标，核心纲领是“教育以民族的生命为生命”。抗战全面爆发后，国难教育调整为“战时教育”以配合全面抗战。其中，用歌曲宣传抗日救亡是国难教育的形式之一。1936年7月至1938年9月，陶行知赴海外进行抗日宣传和文化交流，在两年多时间里出访28个国家，积极争取广大华侨和国际友人的支持。其间他组织华侨歌咏团，教海外华人华侨演唱《义勇军进行曲》《开路先锋》《大路歌》和他创编的《锄头舞歌》《镰刀舞歌》《凤阳歌》《新安旅行团团歌》等，以音乐、诗歌为号筒，为民族解放事业奔走呼号。陶行知指出：“大众的歌曲是大众的心灵的呼声”，中国正在进行空前的民族解放的伟大战斗，“自然而然地会跑出最伟大的战斗的音乐与战斗的诗歌”。陶行知提出大众歌曲的三条艺术标准：一要意识前进，即思想进步；二要歌谱有精神，即音乐雄壮有力；三要歌词不违背大众语，即通俗易懂。

　　在战时儿童保育院《保育生通讯》编辑部编印的《抗战歌曲选》中，由陶行知作词或改编的歌曲有10余首，很多歌词采用政治动员的呼告语体，激发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情感认同，唤起民众抗战的斗志。也有不少歌谣体，实词与虚词搭配，韵律和谐，易于传唱。更重要的是，这些歌词反映出全民动员的教育救国思想、儿童本位的创造教育思想、唤起工农的大众教育思想，凸显了抗战时期国难教育的主题。

　　全民动员的教育救国思想

　　陶行知认为教育是立国之本，提高全民素质才能彻底改变中华民族的境遇。他个人将学习专业由政治转为教育之始，就立志以教育改变社会、挽救国家。在1928年出版的著作《中国教育改造》中，陶行知明确提出：“教育救国，是我们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使命。”国难当头，陶行知更是强调要培养国人的民族自尊心，在他看来，民族自尊心就是在民族危亡之际，都要去“争气”的品格和行动。他历来主张不能为教书而教书，为读书而读书，而要为生活而教育。抗战的教育更应融入社会实践，更强调全民动员，唤起民众的民族意识和责任意识，投身救亡运动，共同抵抗侵略，为抗战而教育，为救国而教育。

　　新安小学是陶行知创立的晓庄学校的重要实验基地。为践行陶行知“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的教育理念，1935年10月10日，汪达之校长带领14名学生组成新安旅行团，从淮安出发，踏上了宣传抗日救亡、接受社会实践教育的旅程。1936年新安旅行团抵达南京，参加田汉主持的戏剧活动，田汉为旅行团写了团歌，由张曙谱曲。当时陶行知作为“国民外交使节”在海外宣传抗日，他便在美国芝加哥、旧金山、纽约华人华侨中教唱这首歌，并于1937年写了第二首团歌，从美国寄给新安旅行团。因此，我们看到《新安旅行团团歌》词作者有田汉和陶行知两位。团歌唱道：

　　同学们，别忘了我们的口号：

　　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

　　拼命的做工，拼命的跳，

　　一边儿学唱，一边儿教。

　　别笑我们年纪小，

　　我们要把中国来改造。

　　同学们，别忘了我们的口号：

　　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

　　我们的家破产了，我们的国遇了盗，

　　听啊！到处是敌人的飞机和大炮！

　　同胞们，别睡觉，

　　把一切民族敌人都打倒！

　　陶行知认为，抗战的教育要开展全面教育、全面动员，把救亡宣传扩大到前线、后方，传递到社会各阶层、各群体。他将苏联歌曲《快乐的人们》重新填词为《民族的妈妈》，这里“民族的妈妈”是指“中华民族”。

　　快乐的心随着歌声飘荡，民族的妈妈神采飞扬。

　　我们的歌声唤醒了先生，也唤醒遍地的老少爹娘。

　　这歌声给我们最大的力量，引导着我们拿出主张。

　　谁永远能跟着他一路前进，小宝宝一定幸福无疆。

　　快乐的心随着歌声飘荡，民族的妈妈神采飞扬。

　　我们的歌声唤醒了厂主，也唤醒遍地的大小老幼。

　　这歌声给我们最大的力量，引导着我们拿出心肠。

　　谁永远能跟着他一路前进，小徒弟一定幸福无疆。

　　快乐的心随着歌声飘荡，民族的妈妈神采飞扬。

　　我们的歌声唤醒了社会，也唤醒遍地的大小战场。

　　这歌声给我们最大的力量，引导着我们拿出钱粮。

　　谁永远能跟着他一路前进，小难童一定幸福无疆。

　　快乐的心随着歌声飘荡，民族的妈妈神采飞扬。

　　我们的歌声唤醒了民主，也唤醒全国的大小政党。

　　这歌声给我们最大的力量，引导着我们拿出良方。

　　谁永远能跟着他一路前进，新中国一定幸福无疆。

　　四段歌词以激昂向上的情绪、充满信心的力量，动员各阶层民众、各方政治力量团结起来“一路前进”。歌词洋溢着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表达出人民必胜的斗志和意志。

　　儿童本位的创造教育思想

　　陶行知认为中国传统教育不能适应抗战要求，主张“教学做合一”，倡导行动的教育、创造的教育，而且要从小做起，从儿童教育入手。1944年他在《战时教育》上发表《创造的儿童教育》，提出：“要解放孩子的头脑、双手、眼睛、嘴、空间、时间，像树木一样自由生长。”他认为，儿童教育要以实践性、生活化与解放儿童为核心，还儿童以自由，解放儿童的创造力，才能促进国家发展和民族振兴。

　　陶行知认为认识来源于实践，实践是认识的基础，倡导在劳动实践中培养儿童自主探索能力。在陶行知看来，生活教育能打破“死读书、读死书、读书死”的传统旧式教育；有了生活教育，劳动实践“随手抓来都是学问，都是本领”；因此接受生活教育，就能增加自己的知识，增加自己的力量，增加自己的信仰。

　　陶行知作词的儿童节歌曲之一《小盘古》唱道：

　　我是小盘古，我不怕吃苦。我要开辟天地，看我手中双斧。

　　《手脑相长歌》的表达更加生动：

　　人生两个宝，双手和大脑。用脑不用手，快要被打倒。用手不用脑，饭也吃不饱。手脑都会用，才算是开天辟地的大好佬！

　　《八位好朋友》是1942年7月陶行知为勉励重庆育才学校学生努力学习而创作的，这首风趣幽默的现代诗，也称《八个顾问》或《八贤》，鼓励独立思考，主张从问中读书，培养分析问题的能力，由此才能自主地探索世界，理解社会现象，求得真知，创造力也得到更好的发挥。

　　我有八位好朋友，肯把万事指导我。你若想问真姓名，名字不同都姓何：何物？何故？何人？何如？何时？何地？何去？好像弟弟与哥哥。还有一位西洋派，姓名颠倒叫几何？若向八贤常请教，虽是笨人不会错。

　　陶行知认为儿童是世界的希望，用童谣的形式对儿童进行抗战教育，是抗战爆发后教育者首选的形式。1934年赵元任作曲、陶行知作词的《儿童节歌》唱出“以前世界属大人，现在世界属儿童”，“世事须从小儿意，不如儿意不成功”。

　　弄冬弄冬一弄冬，今天过节热烘烘。

　　以前世界属大人，现在世界属儿童。

　　弄冬弄冬一弄冬，今天过节热烘烘。

　　儿童不再读死书，手脑双挥来做工。

　　弄冬弄冬一弄冬，今天过节热烘烘。

　　世事须从小儿意，不如儿意不成功。

　　弄冬弄冬一弄冬，今天过节热烘烘。

　　谁要欺负弱与小，总动员向他进攻！

　　贺绿汀作曲、陶行知填词的《站起来抗日的小孩》，则强调要通过社会实践培养儿童的民族责任感：

　　站起来，抗日的小孩！

　　长起来，抗日的小孩！

　　联起来，抗日的小孩！

　　我们要帮助大人，把东洋的妖怪赶开！

　　赶出关外，赶出海外，

　　叫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我们是抗日的小孩！

　　唤醒工农的大众教育思想

　　在抗日救亡的浪潮中，陶行知开展国难教育的重要目标，是通过教育唤醒工农阶级的革命意识。他认识到抗战需要人民的支持，民众的力量是无穷的。1936年5月10日，陶行知发表《大众教育与民族解放运动》，提出：“为什么要大众教育？中国是遇着空前的国难。这严重的国难，小众已经解决不了，大众必得起来担负救国的责任而中国才可以救。”他认为大众教育是要教大众觉悟，只需大众觉悟起来，不愿做亡国奴，国难就必然地解决了。大众教育是要教大众行动，教大众根据集体意识而行动，引导大众组织起来，争取中华民族大众之解放。民族解放与大众解放是紧密相关的，如果大众不起来，民族解放运动决不会成功；如果不拼命争取民族解放，中国大众也难得到解放。

　　陶行知为民歌《凤阳花鼓调》填词，通过这种民间广为传唱的歌谣，激起广大百姓对帝国主义入侵的仇恨，激发爱国爱乡的情怀：

　　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个好地方。

　　帝国主义跑进来，十年倒有九年荒。九是九年荒啊，咦呀嗨。

　　陶行知根据南京晓庄附近流传的山歌填词的《锄头舞歌》，以“锄头”喻作农民，唤起农民铲除“野草”、争取民主自由的觉悟：

　　手把个锄头锄野草呀！锄去野草好长苗呀！

　　依呀海，雅荷海，锄去野草好长苗呀！

　　依呀海，雅荷海。

　　五千年古国要出头呀！锄头底下有自由呀！

　　依呀海，雅荷海，锄头底下有自由呀！

　　依呀海，雅荷海。

　　革命的成功靠锄头呀！锄头锄头要奋斗呀！

　　依呀海，雅荷海，锄头锄头要奋斗呀！

　　依呀海，雅荷海。

　　陶行知认为妇女也是实现民族解放不可或缺的力量，他创办妇女学校、妇女读书班，支持妇女学文化。在《妇女大众战歌》中号召妇女同胞：

　　走出闺房，跑出厨房，

　　剥下不抵抗军人的军衣，

　　让我们一齐穿上，

　　冲向民族自救的战场！

　　抗战歌曲是动员大众投身民族解放运动的有力武器。陶行知创作的抗战歌词，如他自己所说的“甘当打仗的号筒”，为抗战而歌、为团结而歌、为人民而歌。诗人萧三由衷称赞他是“民族解放革命斗争的歌者”。这些歌曲的广泛传唱，有力推动着国难教育、战时教育运动，激发了人民群众的爱国主义精神，凝聚起全民动员、抗日救亡的伟大力量，为推动抗日救亡运动作出了积极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