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英格利希-鲁埃克

　　《硅谷文化》 JA英格利希-鲁埃克 著 丁依然 董晨宇 译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时至今日，硅谷仍是晚期资本主义和技术乐观主义的象征。随着越来越多地使用智能设备，人们的工作模式发生了变化。人们正在创造一种经济，这种经济能够辨别出人们的需求，即“痛点”，并提供相应的服务以缓解人们的痛感。遵循算法的各种应用程序与服务业结合起来，人们可以通过DoorDash（美国的一个外卖送餐平台）下单现烤比萨、要求送货上门，也可以使用网飞提供的定制媒体服务，这样一来，生活效率便大大提高了。

　　将“关注人”化为资本操作

　　然而，在服务生态系统中的每个角落，总是有一些劳动者无法在原有的劳动岗位中找到完全适合自己的工作。就这种情况而言，硅谷做出的唯一贡献将会是，它探索出了更为高效的监控和剥削形式。还有一种可能性是，劳工权益倡导者们能够想出一些新方法，来保护这些劳动者的权益。硅谷可以用这些劳动者来做一些关于劳动关系的实验，比如，为他们提供各种支持随工作场所转换而转移的福利，以及最有保障的薪资。硅谷善于设计各种促成社会创新的技术并测试其有效性，在这两方面，硅谷具有独特的优势。但是，想要实现这种可能性，劳动者和雇主都需要付出相当大的政治努力。

　　由于制造商们已由单纯地向客户销售设备转向了向客户提供服务，因此，在技术领域，服务业得到了扩展。要服务客户就得“关注人”，而不仅是关注技术本身。设计师担任的便是调解者的角色，他们促成用户与工程师、公众与设备提供者之间的沟通。设计思维是一种方法，人们会通过它来有意地激发各个创意过程。然而，人们并非仅在技术领域创新。设计师在面对工程等式时，会将人摆在更显眼的位置。有了用户体验、研究人员和人机交互专家的帮助，设计师可以成为大众的代理。

　　风险慈善家利用了假定的技术风险——他们会承担可接受的风险、衡量结果，并利用其成功来建立品牌。相较于传统的做慈善的形式，这是一个突破，而且，这样一来，拥有技术财富的人们便可以利用这类新平台，按照自己的想法追求进步。他们可以资助相关人员完成教育、卫生和住房方面的创新。与此同时，一些基于技术的众筹实验也蓬勃发展起来，慈善事业走向了大众化。这一笔笔小额的捐赠汇聚起来，便可以为进行各种人道主义的社会实验提供资金支持。

　　反主流文化根源

　　我们可以在许多获得资助的社会活动中看见硅谷的反主流文化根源。人们认为，在本质上，保持身体健康、接受教育和打造环境工程都是很有用的做法。他们觉得，健康的员工更具生产力，而且他们还会按照经验给这些员工提供他们喜欢的、环保的食物。在硅谷，“身体健康能够保证生产力”是一条公理。以往人们在谈论教育时，常常将传递信息说成是教育的首要功能，如今，人们则致力于让更多的人获得受教育的机会，并且依靠教育来制造新的商机。几十年来，硅谷坚持的就是这样的信念，它们可以追溯到发行《全球目录》（Whole Earth Catalog）的时代，甚至更早，上述这些价值观体现的就是这些信念。虽然推行这一运动的年长者正逐渐变老、离开或死去，但是，新一代还是会继续拥护和推行这些核心信念。反主流文化的倡导者们在硅谷留下了子孙后代，新一代在硅谷成长了起来。他们还是会发觉，自己会被这种违背主流的生活方式吸引，而且，在技术的推动下，这种生活方式更具魅力。

　　尽管硅谷人似乎身处一个遍布信息和数学抽象的世界之中，但是硅谷仍是现实世界中的物理存在。对于许多人而言，特别是那些接受过生物科学教育的人，他们承认物理世界的发展是有限的。海平面上升将会对湾区水域附近的地区造成影响。干旱和极端气候会严重地影响加州的农业经济。信息可能是没有界限的，但是用于建立和提供信息的设备与资源确实是有限的。一方面，物联网中的各种设备和智能物品会在其使用期内消耗能量，而当它们被丢弃时，它们还会产生有毒废物。另一方面，投资者和商界领袖都认为，通过发展清洁技术、绿色工程和创新材料科学，原本可能造成毁灭性后果的气候变化进程能够得到缓解，同时，人们还能节约成本、提高效率。人与环境互动的方式将持续受到上述两方面因素的影响。

　　更为复杂的多元化社会景观

　　硅谷的多元化社会景观已经变得更为复杂了。尽管一些人口统计学的指标显示，硅谷持续存在着特权现象——尤其发生在企业高层或者新技术精英团体之中，但其他指标也表明，硅谷正在进行的深度多元化实验仍在给硅谷带来转变。来自全球各地的移民仍在向硅谷涌来，移民是硅谷人口增长的主要来源。其中，一些移民不参与硅谷社区的公民生活，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只是暂时在加州逗留：从过去到现在，一直有部分移民持这种想法。而另外一些移民和其后代则将故乡的各种思想、活动和工艺品带到了硅谷，用它们来重塑硅谷的日常生活。他们认为，自己来到加州，特别是来到硅谷，就是为了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去思考和行事。他们可以抛弃旧身份、接受新身份。硅谷的年轻人将旧的文化代码融合、匹配起来，并抛弃其中的某些部分，最终创造出新的文化，这正是硅谷的新风尚。

　　与世纪之交的情形相比，硅谷的阶层差异变得更加显著——阶层间的差距变得更大，也更为显见。发展人际关系网络的确可以让人们不再关注原有的民族类别划分方式，但这些网络却也有可能强化原有的民族差异。只有人们采取有意识的行动，才能避免做出那些无意识的特权和孤立行为。这么做至关重要，因为如果让特权阶层在人际关系网络中占领霸权地位、肆意妄为，他们便会防止贤能者获得话语权。

　　硅谷仍继续经历着一轮轮的经济波动，但硅谷也仍然标志着技术对人类生活的入侵，标志着世界走向了十字路口。在过去几十年里，硅谷将自身作为实验室——催生出了许许多多的劳动者以及各种高强度的工作场所。硅谷引发了种种社会矛盾，包括日益加剧的社会不平等现象和失控的过度消费现象，硅谷要同这些问题做斗争。房价高昂、住房不足、交通瘫痪、社会孤立，这些都是硅谷发展政治经济的过程中产生的副产品。为了缓解诸如此类的社会危机，硅谷能够创造出新的工具、设计出新的处理方法和服务项目吗？硅谷社区能够继续扩大，并为其他社区做出榜样吗？硅谷这个社会实验值得人们继续关注。

　　（作者为美国圣何塞州立大学人类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