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沈阳晚报
□纪鹏
2010年至2013年的四年,如果上下班不乘坐公交车的话,是必定经过故宫大政殿东墙外的红墙胡同的。有时候下了夜班,已是凌晨时分,穿过钟楼南巷泛着青灰的石板路来到胡同口,与白天热闹非凡的游客打卡地不同的是,空荡荡的巷道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直到后来某个下夜班的清晨,你突然从胡同拐角冒出来,手里攥着还温热的豆浆说,“以后我陪你走这段路”——原来青灰色的石板路上,也能踩出两两相叠的脚步声。
今年“五一”假期,我再次来到这里,映入眼帘的还是那面古老的红墙。在朦胧的夜色中,红墙宛如一位沉默的老者,静静伫立。借着微弱的路灯,看到墙上的砖石,虽历经岁月侵蚀,却依然坚实。身旁的你拽了拽我的袖子,指着从墙根长出的半株小草笑道:“你看,像不像那年我们在墙根下捡到的碎瓦片?”那时你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瓦片揣进兜里,说要留着做“时光标本”,如今那片带着鳞纹的碎瓦,还摆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
我轻轻抚摸着红墙,指尖触碰到砖石粗糙的纹理,仿佛能感受到历史的温度。你忽然把我叫住,指着那个地方,“还记得吗?2012年冬天,你说要给我拍‘穿越照’,结果我踩着雪堆往墙根一站,围巾掉在地上,你举着手机笑到发抖……”话音未落,你已掏出手机,非要复刻当年的场景。镜头里,红墙的砖红色映着你眼角的笑纹,身后的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斑驳的墙面上,像极了被岁月定格的两枚印章。
如今红墙内外的界限早已打破,所有人都能自由地在这红墙内外驻足、欣赏、拍照,感受历史的魅力。我们沿着红墙缓缓前行,你停在一处低矮的窗台前,“看,这里以前是家卖糖画的小店,你第一次给我买的那条龙,糖丝还粘在我围巾上了呢!”说着便凑到我耳边,模仿当年卖糖画大爷的吆喝声,惊飞了树梢处休憩的麻雀。月光漫过墙脊时,你哼起一首老歌,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树叶,我想起十年前某个加班的夜晚,你也是这样哼着歌,陪我走过这条悠长的胡同,那时你的发梢还沾着雪花,如今却已染上了几缕不易察觉的银白。
曾看过一张老照片,这条胡同还是土坡的时候,人们在这里行走,每一步都带着生活的艰辛。“你看现在多好啊”,你指着不远处换装店里闪烁的灯笼,“那年我们偷偷溜进去拍古装照,就是借了这家店里的帽子,你还记得吗?你把帽子戴反了,一旁的摄影师笑到差点摔了相机。”此刻小店大门紧闭,橱窗里的服饰在月光下泛着缎面的光泽,我想象着十年前你穿着蓝底白花的旗装,站在红墙下,发间的流苏随着笑声轻颤,而我举着相机蹲在地上,镜头里除了你的笑脸,还有墙根处探出头的几株蒲公英。
微风拂过,胡同周边的花朵在夜色中若隐若现,散发着迷人的芬芳。你忽然蹲下身,摘了片最嫩的叶子别在我胸前,“以前总觉得这里就是一条巷道,后来才发现……”你说话时,鬓角的碎发被风吹起,我下意识想帮你别到耳后,指尖却触到你眼角的细纹——原来红墙不仅是历史的见证者,也是我们时光的记事本,每一道砖缝里,都嵌着我们走过的晨昏。
你让我拿出手机为你拍几张照片,镜头里,红墙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庄重,你侧身站在花树下,指尖轻轻触碰花瓣,路灯的光晕给你镀上了一层暖黄的边。“快拍快拍”,你回头冲我笑,“要把红墙和花一起框进去,还要把我们的影子也拍进去。”按下快门的瞬间,我忽然明白,这些照片早已不是简单的风景记录,而是我们与这条胡同、与这段历史交织的生命切片——当十年前的我们在凌晨的胡同里相视而笑时,又怎会想到,此刻的红墙会把我们的故事,也酿成它年轮里的一缕月光。于我们而言,它更像是装着豆浆热气、糖画甜香、相机咔嚓声的时光容器。
转眼之间,我们已来到胡同的尽头,你挽着我的胳膊,头轻轻靠在我肩上,“你说以后我们老了,还会来这里吗?”我望着红墙上方的星空,想起十年前你陪我走过的每一个凌晨,想起你把碎瓦片收进兜里时眼里的光。“会的”,我握紧你的手,“那时候我们就搬个小马扎坐在墙根下,跟路过的年轻人讲,看,这面墙可是看着我们谈了一辈子恋爱呢。”
夜风轻轻掠过,红墙在沉默中轻轻回响,像在应和着这个关于岁月的约定。摄影 李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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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助十二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