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古力比·吐尔地 李珂 孙力舟

身处俄罗斯与北约“中间地带”的白俄罗斯面临复杂的地缘形势。20世纪90年代至今，在俄罗斯、立陶宛、波兰和白俄罗斯四国交界处，一直存在若隐若现的边界划分问题，矛盾的核心是被称为“苏瓦乌基走廊”的狭长地带。该走廊周边的地缘政治冲突，成为影响白俄罗斯安全和发展的重要因素。有分析认为，各方围绕苏瓦乌基走廊的明争暗斗，或将成为继乌克兰之后的又一个冲突爆点。

二战后的版图重划是导火线

苏瓦乌基走廊是波兰与立陶宛一段长约100公里的边界，以波兰东北边境城市苏瓦乌基得名，南邻白俄罗斯，北邻俄罗斯“飞地”加里宁格勒州，是北约与波罗的海国家之间唯一的陆地通道。该走廊的形成，可以追溯到二战末期举行的雅尔塔会议。

1945年2月，英美苏三国领导人在克里米亚的雅尔塔举行会议，商讨战后秩序。斯大林向罗斯福提议，将波兰边界西移，波兰得到德国东部的领土作为补偿，这也是对德国的惩罚措施；波兰东部的土地则将被划归苏联。在雅尔塔会议上，三国就此未能完全达成一致，但在苏联支持下建立的波兰政府还是占据了德国领土并建立统治，在驱逐德裔居民的同时从波兰东部迁来移民，造成既定事实。同盟国于1945年7月至8月举行波茨坦会议，正式批准新边界，奥得河-尼斯线以东领土划归波兰。

雅尔塔会议后，美国国务院在一份内部简报中预测，战胜国对德国和波兰边界的重新划分，辅以大规模人口迁移，将导致波兰变成“苏联卫星国”。这一预判在之后的半个世纪里基本是准确的。然而，随着1991年苏联解体，俄罗斯和波兰、立陶宛的关系急转直下，相关叙事也发生了变化。

俄罗斯不容“生命线”被切断

苏联解体后的30多年里，俄罗斯、白俄罗斯与波兰、立陶宛关系紧张。由于原本的苏联加盟共和国立陶宛与白俄罗斯宣布独立，加里宁格勒州与俄罗斯本土之间失去了领土相连，变成今日的“飞地”状态；另一方面，苏瓦乌基走廊成了北约与波罗的海国家之间唯一的陆地通道。英国《经济学人》杂志分析认为，这一狭长地带具有战略意义：俄罗斯能借此切断波罗的海三国与北约盟友的联系；反之，立陶宛和波兰也能利用苏瓦乌基走廊切断加里宁格勒州和俄本土的联系。

在波罗的海周边，俄罗斯有两个不冻港，加里宁格勒港是其中之一，俄军波罗的海舰队的基地设在这里。俄罗斯还在加里宁格勒部署了远程防空系统及可搭载核弹头的“伊斯坎德尔”导弹。由于其地理位置重要，俄罗斯和西方媒体经常把加里宁格勒比作“匕首”。

2022年2月俄乌冲突爆发后，波兰、立陶宛大力支持乌克兰，与俄罗斯的关系更加紧绷。2022年6月18日，立陶宛单方面关闭了通往加里宁格勒州的部分铁路运输，全部过境货物的40%至50%受到影响。3天后，加里宁格勒州宣布，当地所有铁路、公路运输都被立陶宛封锁，引发物资短缺。俄罗斯则以切断对立陶宛的供电作为反制。7月22日，在欧盟斡旋下，立陶宛解除封锁。

波兰、立陶宛与白俄罗斯的关系同样微妙。近年来，波兰和立陶宛的一些人鼓吹恢复“波立联邦”，其版图囊括白俄罗斯、乌克兰西部乃至俄罗斯的部分领土。2020年，白俄罗斯一度爆发反政府示威，抗议者举起历史上波立联邦的旗帜，其上赫然可见波兰的红底白鹰和立陶宛的白马骑士。

白俄罗斯反对派意在效仿乌克兰先例，在波兰和立陶宛帮助下加入欧盟。2021年以来，波兰政府和媒体不断指责白俄罗斯政府在边境制造移民危机，帮助中东移民非法越境。有分析指出，白俄罗斯一方面是为了报复波兰对反对派的支持，另一方面是为了向欧盟施压，使后者就解决移民问题与白俄罗斯对话，进而解除对白制裁。尽管如此，白俄罗斯的外部环境并未缓和，反而因俄乌冲突更趋危险。

俄乌冲突让走廊成为对峙前沿

随着时间推移，在苏瓦乌基走廊及其周边地区，俄罗斯与白俄罗斯对抗波兰与立陶宛的态势渐渐成型。

2021年，俄罗斯与白俄罗斯联合举行“西方-1”军事演习，约20万军事人员参与。2023年3月，普京宣布将在白俄罗斯境内部署战术核武器。这是自苏联解体以来，俄罗斯首次在外国领土上部署核武器。

在俄乌冲突旷日持久的背景下，波兰和波罗的海国家有了更充足的理由向欧盟索要军事资源。2023年5月2日，波兰举行了年度最大军事演习——“阿纳孔达23”军演，涉及波兰武装部队的1.2万名士兵，外加来自其他北约国家的数百名军事人员。演习的目标是保护北约东翼。2024年，波兰又举行了多场大规模军演，包括北约主导的演习和波兰本国的演习，其中的“坚定卫士2024”军演号称北约自冷战结束以来规模最大的演习，有来自32个国家的9万名士兵参与。

作为这些演习的主角之一，波兰国防支出占GDP的4.7%，是北约中最高的数字。波兰拥有欧盟规模最大的军队，近年来更是在战斗机、远程火箭炮、坦克等武器装备上投入了数十亿美元。波兰总理图斯克于2025年3月初告诉议会，波兰计划将军队规模增加一倍以上，达到50万人，并训练数百万预备役军人。

面对频频示威的波兰和波罗的海三国，俄罗斯和白俄罗斯岂能甘拜下风。今年9月，俄罗斯与白俄罗斯将在与波兰接壤的地带举行“西方-2”演习，涉及快速反应部队、情报和后勤部门的训练。乌克兰方面称，俄罗斯可能利用这次大规模演习“作为掩护”，扩大军事行动。

换个角度看，波兰和立陶宛主动挑起与俄罗斯及白俄罗斯摩擦的可能性也很高。2013年乌克兰颜色革命、2020年白俄罗斯街头示威期间，波兰和立陶宛都支持了两国的反对派。2022年俄乌冲突爆发后，波兰国内有不少政客呼吁出兵乌克兰西部以“维护安全”。波兰国防部副部长切扎里·托姆奇克表示，波兰将对即将登场的俄白“西方-2”联合军事演习做出回应：“别忘了，去年我们举行了北约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演习，约有10万名军人参与。北约比俄罗斯更强大。”

（作者古力比·吐尔地和李珂是新疆社会科学院助理研究员；作者孙力舟是键睿智库高级研究员）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