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暗涌Waves）

「一年内是吃模型红利头一口汤的黄金期，创业要趁早。」

整理｜于丽丽

在中国的风险投资界，创新工场联合CEO兼管理合伙人汪华，素来以颇具前瞻性著称。2008年，他超前预测了移动互联网大潮的到来，2011年则对移动互联网做出“三步走”的趋势判断。这些“预言”在后来的现实中，一一印证。

“42章经”的曲凯，因此曾认为，关于移动互联网，从对趋势的预测，和战略布局来说，只有两个人是天才级存在：一个是美团的王兴，另一个就是汪华。

前不久，在杭州举办的 36氪WAVESHehson潮2025大会上，汪华发表了题为《超越连接，拥抱实现：Agent与多模态的十倍机会》的主题演讲。

演讲中，他指出了AI时代与移动互联网时代范式的不同，并认为我们即将迎来一个遍地是黄金的AI时代,而所有AI创业者将分享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波红利：模型红利。

以下是演讲内容，经编辑：

非常高兴有机会和大家交流关于AI创业里的一些看法和我的观察。“超越连接，拥抱实现”，这也是过去两三年时间，和非常多的创业者，包括投资人了解后的一些体会。

移动互联网的旧范式

与AI时代的新范式

首先，我们讨论旧的范式和新的范式。AI时代的创业和原来的创业有什么不同？这点来自最近和很多创业者聊，他们都觉得很焦虑，因为模型突飞猛进，但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尤其是这些大厂，如字节，动不动就是几十个APP的矩阵式的开发应用，感觉把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腾讯、阿里这些大厂也都在发力，到底有哪些空间可以留给创业者做AI呢？

我自己的感觉，这个事是完全不用担心的。因为这些大厂本质上还是当年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大厂，所以他们整个创业范式，哪怕在做AI，还是当年移动互联网的范式。

移动互联网的范式是什么？它的核心就是连接。把各种各样的场景、用户群连在一起，所以当年的核心打法就是大体量、高用户群，在一个领域里把用户群垄断了，就可以连接交易。

这些大厂现在做AI，它们的思路也是完全一样的，都是盯着大体量的这些应用、大体量的用户群在打，而在这块上，创业者打不过大厂。移动互联网大战时，无论是做增长、获客、留存，他们都有非常多的钱和已有用户量。做这些事情时，他们甚至可以等你先把这个事做完，再来复刻你。一样可以把你击败。

kimi就是犯了这样的错。Kimi先做了一年的时间，但迅速就被腾讯、字节反超了。但在我看来完全没有关系，因为AI和移动互联网最大的区别不是连接，而是实现。它不仅可以把各种各样的信息流、交易流连在一起，还能够把事做完。

AI能不能做连接呢？能做，但实际上真实世界各种各样的生意、价值，连接在里面占10%-20%，你把这个事做完、交付了，还有80%-90%，所以即便这块我不做了，全部让给大厂，我们还有80%-90%，也就是5-10倍的价值空间去做。完全没有必要和大厂去争过去的用户平台、大平台的思路，那10%-20%的的连接市场。

大厂也不会和你抢这个东西，因为在各行各业各个方面的实现，成千上万，大厂既没有精力去把它做完，也不可能把这些事做完，所以新旧范式本质的区别就是，移动互联网的旧范式，包括大厂的范式，是广度，而新范式本质上是深度。旧范式本质上是追求体量，新范式追求的是单用户的高价值。

你要做高价值，垂直深度的市场，本质上和大厂就不在同一个赛道里。而新的范式，其实大家思考的出发点就不一样了。比如说移动互联网，当年大家要考虑的，我怎么做第一个十万日活，怎么做第五十万日活。但实际上，从实现的角度，就和做生意一样，比如说，如果一个开商店、工厂的，他会关心要做多少日活吗，哪怕是一个做电商的，甚至做游戏的同学，他真正关心的是我怎么获取第一个一千万美元的收入。

但凡做真实的商业和交付，关心的都是最终的效果、最终的交易额。现在的创业要做深度，要做垂直、高价值的话，要考虑的是第一个一千万美元从哪里来，而这点，新范式的这些创业，AI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会和工具。

中国可能比全球要稍微慢一点，我之前和很多做出海、做海外，包括在美国硅谷的这些同学聊，他们提到做AI，做营收，比如说一百万、一千万美元的年收。然后发现，最近一两年，尤其是半年到一年时间，AI是有史以来发展最快的。基本上，做到一千万美金的里程碑，比起当年做PaaS或者SaaS的年代，速度快了5-10倍。非常多的企业，在一年之内就连续跨过了这两个里程碑。

他们的做法和当年移动互联网的打法完全不同，所以整个创业范式都变了。创业的整个思路、出发点和做法也都发生了变化。

而现在正好又是整个新范式创业最好的时间节点，因为现在有非常大的一波模型红利，大概就发生在半年到大半年之前。因为去年年底，从推理模型到多模态，开始有模型的大量突破性进展。

Part02

有生之年一波最大的红利：

模型红利

早年创业，我们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流量红利、流量洼地，谁能抓住第一波的流量红利，谁能先跑马圈地，谁就能够占先手。大厂为了流量，也打得你死我活。

创业者本质上是要找时代的红利或杠杆，现在并没有流量红利了，但有一波有生以来最大的红利，就是模型红利。

从去年年底，推理模型开始大规模进展，尤其是最近半年，模型的性能演进速度非常快。大家别看榜单的层级好像变化不是特别大，但实际上在非常多实际的应用场景里，比如说模型的指令遵循能力、工具调用能力以及各种各样的代码编写能力，都进展得非常快。

模型性能在很多领域，最近半年之内，都陆陆续续影响到了很多垂直领域。从不好用到好用，从觉得是一个玩具，到能让用户产生非常强的惊艳感。

比如说，在美国的很多垂直领域，在医疗领域里，有一家公司两年前就开始做对大夫和会诊记录的笔记，以及整理的这些工作，三四个月之前，他们换了新的模型之后，用户满意度突然极大地提高，每周都有大型的医疗机构能够签约。最近，他们完成新一轮的融资，估值已经到了50多亿美金。

包括最近会发现，起了一大波和编程或者Agent相关的垂直领域的应用，比如Lovable,你要去做，会发现它本质上就是依靠claude3.7-4最近的模型提升，然后把前端编程这件事变得非常可用，这种例子特别多。

最近有非常多的公司，本质上干的一件事，就是当模型变得足够好之后，它找到一个垂直洼地的领域，成为第一个把新的模型能力拉到这个领域标杆的应用，然后一举成名。

比如刚才说的，如果一个资深的创业者或者开发者去看，会发现它做的事情没有那么多，核心能力本质上都是claude3.7的这些能力，只是它找到了一个前端开发、网页开发者、应用开发者、设计师、产品经理的垂直领域，把claude3.7的能力很好地针对这波人群进行了包装。甚至说极端一点，包括Manus的走红，也是最早地去利用了claude3.7的模型能力，一下子做出了惊艳的应用。

这也是为什么它到现在为止，国内产品始终还没有出来，因为国内的模型还没有到转折点，还没有好到可以做出一个惊艳的东西的地步。在法律、金融包括餐饮等领域里，最近冒出了非常多的公司，都迅速地利用最近猛增的模型能力，达到这个点，这是典型地吃了模型的红利。

而大厂在干什么事？模型厂和技术厂在疯狂卷分数、卷模型的基础能力，包括他们做应用也只看重那些非常大的。

比如说谷歌明显在做消费AI，Anthropic在做大众的编程领域，就导致了模型能力长的非常快，但在非常多的垂直领域里，应用几乎是0，而大厂也不把模型能力应用到这些小的垂直领域里，产生了非常大的势能差。

而谁能趁模型能力刚升完级不久，第一个找到新的模型能力，能降维打击的垂直能力，就能迅速获得一波，无论是用户量，还是声量、体量、融资等机会。而且很多事情，大家只要有足够好的一些思路和找到好的垂直领域，非常多的模型能力，能很快展现出非常多的价值。

包括大家一直认为没有用的解数学题的能力，大家以前觉得解奥数的能力都是秀肌肉的，没有用，但实际上，在过去半年内的时间里，在硅谷那边，有多个创业公司把解奥数的能力应用到对冲基金和财务领域，用来去做各种各样的财务模型和算法的迭代演进。

第一个把这个东西往那边做的公司，先不说AI含量达到多少，他们至少拿到了超过3000-5000万美金的融资额。

在接下来一年多的时间内，模型的能力依然会快速地提升，也就是大厂在几百亿美金的烧基建，疯狂烧模型能力，却不收割这些模型能力无数可以做应用的地方。他们不可能去收割，也收割不过来，而这些模型能力快速增长的能力，给我们这些创业公司和创业者最好的机会。

模型能力，大厂已经帮我们都做好了，现在对创业者来说，最重要的反而变成了找场景。

什么样的场景能符合我刚刚说的要求，就是不需要特别大，但是高价值，能产生势能落差。不需要多大，因为我是做实现，我能在这个领域里做出以前没有AI时让用户特别惊艳的效果。这和以前范式有很大的区别。

比如说，以一千万美金的ARR为例，大家算一下这需要多大的用户群？其实比大家想象得要少得多。

以硅谷那边为例，我聊过那边挺多的创业者，200美金/年，如果是一个toC的应用，这不是往多里说，这是一个平均数字。

5000个用户就是100万美金，5万个用户就是1000万美金。如果你做的是一个toB的应用，我认识的那些公司，大部分情况下在真实有效的付费用户达到几十个的时候，就已经达到了1000万美金。

很多中国公司在那里也做得很好，这也非常符合我刚才说的逻辑。它们把语言模型和当时的数字人的一些技术，做了非常好的产品化整合，做到3000-5000万的AAR也只花了5000万。不像以前在中国做一个应用，100万日活都还没有，怎么开始挣钱。而且表面上看做免费用户，但获客成本真的低吗？现在大家做增长，在中国，算上在抖音以及各个地方的获量，平均要多高成本？而且实际上流失率很高。

而在这个范式里，你如果做了真正有用的东西，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这一波的创业者，基本上都没有在获客上花钱。

比如说，以toC为例，你只要找到一个几十万真正有深度需求的人群，真的有生产力、有价值的人群，你在这个人群里哪怕做1/10的市场，1000万美金的LLR就有了。

这样的机会多不多？非常多。

只要视野宽阔一点。要把视野放在全球、全行业。

放在全球的意思，就是模型红利我们吃什么，吃全球的模型，而不只是在中国能用的模型。市场也盯着全球的市场，无论是欧美、东南亚、中国，而不只是盯着中国的市场。行业也别只盯着互联网那点事，而是盯着各行各业、千行百业。

在这个事情上，重要的甚至都不只是技术之类的事，而是知道一些垂直或者行业里真正的一些痛点，有垂直领域里很多的know-how，知道某些垂直领域里做生意的诀窍，把这些东西转化成最先进的模型能理解的Prompt和流程。真正在一个核心里做出特点，做出价值，不需要做得很大。

这样的公司很多，像Rillet，是做总账的。它原先就是咨询公司和会计师出身，非常知道中小企业在用的那些财务系统、总账系统有多痛苦。尤其是那些几十年财务总账系统，全都是为大型企业做的，对中小企业来说，根本受不了。

但现在AI自动化的能力非常强，基本上就是用模型把总账的事情重新做了一遍，不到一年的时间，起码在中小企业里，已经有颠覆那些二十年产品的事了。

包括Lovable，5000万美金的LLR，做设计师、产品经理的市场。在美国，还有很多做中小餐饮店的老板，做在线外卖、以及在线订购管理的传统餐饮业的老板。这样的例子非常多，都是最近一年之内,尤其是最近半年之内，各种各样的模型能力提升之后，迅速做起来的公司。

所以你不要去追求体量，而是去关注真正的问题痛点，追求真正的价值。而且不能浮于表面，你的问题越具体越细，反而会越好。因为现在的模型能力就是这样，当一个问题特别宽泛的时候，反而做得不会特别好。当一个问题越明确、越具体的时候，反而能做出越惊艳的效果。

哪怕现在号称做通用的，比如说号称做通用搜索的，要做PPT也比不上一个专门做PPT的。

包括谷歌和OpenAI的Deep Research已经非常好了，但是真到了法律、金融，它们也比不过在这些领域里专门做research，或者连接了这些行业专有知识库的专业Agent公司。

比如说，我刚才说的第一个策略，模型公司出来之前，迅速利用新模型的能力来起量，大家会认为护城河会不会太浅。完全不会，大家千万不要担心。

我知道有些创业者，或者投资人把利用新模型迅速出道的公司比做模型套壳公司，但这根本无所谓。不管是不是套壳，你是不是拿到了公司第一波起始的流量、用户和客户更重要。

第二点，和当年的移动互联网不一样的是，当年的用户平台，如果一开始只是很浅地做了一层，之后很容易被大厂颠覆掉。从做实现、做业务的角度来说，它的链路可以很长。你拿到了第一个客群之后，比如说你做总账或销售的一个很浅的东西，但你一旦拿到用户群，可以不断往后拉，因为任何实现的业务链条可以拉得很长。你只要占了先机，有了用户群，你的壁垒可以不停往下降，这和当年做移动互联网平台那层的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

至于你说，我一下子选了一个特别具体的事，看上去天花板不高。我会担心做到一千万ARR后怎么办，就算拿到了5万付费用户，再往后怎么办。5万用户是不是太少，完全没有关系。

因为做实现的逻辑，你拿到了第一个链路点后，可以往下做，可以延伸的空间非常大。

最重要的是,先快速地趁现在有模型红利的情况下，自己又有对某一个垂直行业很好的知识和认知。如果自己没有对垂直行业的认知，找一个垂直行业非常懂的合伙人，拿到第一桶金，再不断深挖。

它出的不是万亿美金级别的下一个谷歌和Facebook，但是是几十亿、一百亿级别的无数个行业的隐形冠军。

Part03

Agent与多模态的机会

接下来，最大的流量红利、红利洼地就是两个：一是Agent，二是多模态。

对于模型红利来说，这两个是接下来一年多时间内模型性能提升和变化最快的两个部分。

Agent，表面上好像很热，实际上它本质上是模型的工具调用能力、推理能力，这个能力在强化学习的影响下，现在也是刚刚开始。强化学习现在scale up大概还有10倍以上的空间，也就是说，大概在接下来一年左右的时间内，会看到模型在Agent各方面的性能都有快速的变化和增长。

而这个快速的变化和增长不一定能够体现在各种各样的评测分数上，因为这些评测分数并不能对应模型真实的性能。比如说大家会看到，大家实际用编程会发现虽然claude3.7分数不是最高的，但是用下来是最好用的。

所以接下来一年，基础模型公司会有两个scaling law：一个是在算力上，提升模型的能力。

第二个是对模型做大量垂直领域的强化学习，这不会提高模型的评测分数，但会极大地提高模型对各行各业和各方面的适应能力。

随着水平一横一纵的不断推进，如果你关注模型，会发现原来很难做的事情，可能三个月之后就能做了。

现在经常说后半场，其实现在还是前半场，从现在很多的应用来说，刚到可以用的地步。

比如说，以工具调用为例，现在一个模型要调用工具，大概调十几个工具，基本上MCP模型,就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混淆幻觉的问题，而且上下文一般也不够调用。而3-4个月之内，模型就可以同时调用上百个工具，上下文会变得非常可用，而且也足够便宜。

一年之后，这些增长就会放缓。因为强化学习的红利也不是无穷无尽的，所以大家创业一定要趁早，一年之内是模型红利增长的黄金期，是吃头一口汤的黄金期。

等到一年之后，模型性能已经不再增长了，大家开始做同质化的竞争了。那时候再开始做，不是不能做，但就比现在更加困难。

模型洼地就是多模态，图片和视频。虽然之前大家可以看到在toC端，OpenAI的GPT 4o的图片制作已经引起了很多的轰动，谷歌最近的VeO3的视频生成，也已经开始做非常好的C端的事。

但是在B端，多模态的发展能力还有大量要增长的地方，而这些我和很多做模型的同学有聊，很多都会在一年左右时间有非常大的进展，包括多模态的融合，包括模型的可控性，包括运动的可控性、语义，更长的视频的生成等。

虽然我们的微信公众号上已经充斥AI生成的东西，但很大程度上还是偏toC的。toB领域，依然有很大的空档。在一年多的时间内，它会像Agent一样，有很大的进展。

大家可以类比，比如说去年下半年10、11月份的时候，大家还感觉Agent是一个笑话，但到今年5月份，我都不说大家的预测，在谷歌那边已经有很多的公司，实实在在用Agent做出非常多的业务了。

去年10月份，大家用AI进行编程的时候，还只能进行一些补缺的任务，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点，Agent可以独立直接写上千行甚至几千行代码的模块，尤其是写前端，甚至可以一次性成功。

多模态和Agent，在接下来的10个月时间里，还会和过去10个月一样，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应用的广度和深度，都会比现在上整整一个台阶。

这些加在一起，放眼全世界和各行各业，现在真的是遍地是黄金的时间，就看大家能不能找到一个金矿，再深深地往下挖。

非常高兴能到杭州和大家分享，我觉得对于杭州和南方的创业者来说，在接下来的AI创业时代，甚至比当年的移动互联网，是更好的一个时代。

老实说，当年的移动互联网创业时代，南方和北方创业者有很大的一些区别，北方出的很多公司都是互联网平台公司，跑马圈地，做大体量，做高声势，高举高打。

南方出的很多好公司，如泡泡玛特，包括电商，包括各种各样的这些公司，很多是做收入、做营业。甚至南方的这些创业公司做出海、做跨境，包括强运营、强商业，能直接产生收入，包括做全球市场，当年都是更多的。而所有的这些特点都非常适合接下来的AI的创业范式，就是做高价值，做全球，而不是追求大体量。

从移动互联网早期到AI的第一代创业公司，我当时也投了非常多。包括当年AI1.0的时候，也投了十几个独角兽，包括自动驾驶解决方案提供商地平线之类的。我现在觉得整个机会比当年AI1.0好10倍，因为全球的生意盘子是中国生意盘子的10倍，而AI如果做实现，是当年移动互联网做连接的10倍。

我也是非常希望我能有机会和杭州的，包括今天来杭州的南方创业者一起合作。因为我们创新工场特别爱投科技、全球化、早期，也是希望有机会能够和大家在移动互联网时代共创辉煌。

图片来源｜现场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