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嘉兴日报
■朱羡滟
前些日子不知怎的,老想起我的祖父来。上作文课讲到人物描写,他的身影突然在我脑海浮现;晚上听着抒情歌曲准备入睡,他的面容在我眼前挥也挥不去。和堂弟说起这些事,发现他最近也是如此,便不觉聊起小时候。
聊着聊着,便想起许多往事来。约莫是小学三年级吧,那天一放学,阿妈就沉默不言地将我带回家,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看着一批一批的亲戚来我家拜访,眼里带着点探究,带着点不可捉摸的神伤。我向来喜欢趴在墙角听大人说话,就这样隐隐约约知道是祖父去世了。那天之后,阿爸阿妈就去祖父的老房子守夜,他们将我托给邻居照顾,我和邻居家的伙伴一起睡觉、上学,明明比平常更有意思,却总觉着心慌。
祖父去世后,那是我第一次去他的老房子,在凌晨三四点的冬天,周遭还是一片漆黑。我靠在阿妈的背上,风呼呼地从脸上吹过。电动车微弱的灯光洒在河边的菜地上,洒在泥泞的小路上,朦朦胧胧地延伸到看不清的远方,像是一场没睡醒的梦。
“到了”,我眯起眼睛爬下车,脚下的地面很不平整,那是一片一片被碎砖铺满的废墟。我只能用废墟来形容这个地方,待工的挖掘机零零散散分布在这片废墟上,一个亮着灯的房子在黑暗中格外显眼,我被领着向那座房子走去。
“阿爷死了,连房子也要拆了吗?”我不解地问。“是老地方要拆了,因为阿爷的死,上面特意让这座房子缓几天,办完丧事就要拆了,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之后我就不出声了。
这场葬礼大约持续了一个星期,其间有不少过年时才会见到的亲戚来访,他们交谈完后总会逗弄逗弄我,好像这样就会好受些,我便也随他们逗弄。
若说那些天来拜访的人是零零散散的,祖父出殡的时候就是整整齐齐的。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熟悉的面孔同时在一起,远处请来的乐队奏起欢快的小曲,喇叭唢呐声吵得我耳朵生疼,我很想问问大人,为什么丧事要配这么欢快的曲,但我忍住了没问,因为小孩子不能问这么多。
恍惚间,零散的人群变成了整齐的队伍,白茫茫的一条,蜿蜒在村庄外的路上。阿兄捧着祖父的骨灰盒,堂兄举着祖父的遗像,走在队伍最前面。鞭炮噼里啪啦地响,我根本来不及躲。
长长的衣袖掩住了我的口鼻,隔绝了些许烟雾。透过朦胧的视线,我看见父亲站在队伍最前端,他打扮得像个渔夫,头上戴着尖尖的草帽,身上披着的好似蓑衣,腰上绑着一双草鞋,走几步就停一下,随行的队伍也跟着他停,待他跪下来磕几个响头,砰砰砰,站起来又继续朝着老房子的方向走去。
我被夹在队伍中间,静静地跟随。白色的队伍穿过熟悉的村庄,走向村后的山坡,祖父的骨灰被安放在精心准备的墓地,与祖母长眠在一起。
这件事已过去将近十年,现在想来却依然清晰。也许,祖父不仅安息在家乡的山坡上,更被葬在了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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