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辞退前,多名员工已经连续几个月拿着上海市的最低工资——每月2690元。
员工围堵高管的情景再次出现,只不过哪吒员工这次没有极越“幸运”。八个小时交涉下来,诉求依然没有得到正面回应,问题依旧没能解决。
6月11日下午3时许,徐卫(化名)来到哪吒汽车位于上海闵行区的新总部,和他抱着相同目的来到现场的还有另外三十来个人,他们要跟管理层谈判,拿回被拖欠许久、属于他们的合法薪酬。
堵门8小时,实际只沟通了2小时
严格说来,徐卫已经不是哪吒汽车的员工。
徐卫在哪吒汽车工作了两年,负责智驾软件平台的开发工作。他所在的研发部,在去年9月、哪吒汽车曝出资金链问题前有1000多人,现在工位上只剩十几人。就在15天前,也就是公司准备换新的办公场所之际,他被迫失去了员工身份。
5月29日打包物品搬离(受访者提供)
5月29日,当外界的视线集中在哪吒汽车上海总部LOGO拆除、到期搬迁时,内部管理层下了决定:强制辞退几百人,理由是经营困难,无法继续履行合同。新总部装不下这么多工位,能随公司一同走的名额只有五六十个。从肉眼看,还剩不到100人。
这或许才是事件的导火索。据悉,当天去哪吒总部的全都是已经不在职的员工,其中绝大部分是这一批被单方强制辞退的员工。有的被拖欠了薪水,有人则是讨要被强制辞退的补偿金。
单方解除合同的通知。受访者提供
事实上,这场集体行动是提前知会过的。6月3日,公司搬到新总部的第一天,就有十几个员工自发前去讨薪,管理层当时称需考虑一周后再给答复。一周时间过去,员工又跟哪吒汽车创始人、董事长兼CEO方运舟提前打招呼,双方说好6月11日下午3点开一个员工见面会。
一开始,有三十多人到场,听闻消息后又陆续赶来一些,有的还是特意从外省过来的,到晚上,已汇聚起100多人。徐卫全程在场,并随时录下视频为证。
“三十多人上去之后,他(方运舟)一看人多,他不见,直接闭门说你们这么多人,谈不了。”于是有了网络流传较广的视频片段里那句“你们先选三个人出来”。
随后,方运舟进到办公室,三十多名员工坐在门外等待。期间警察到场,下午5时,在场人员选了三四个代表进去谈,“说一小时后给答复,结果到了6点,把我们的代表请出来了,他们自己在里面谈” 。
再被拒之门外两小时后,大约晚上8时左右,因为一直没吃饭,饿得头晕眼花的员工们等不了了,开始敲门喊“还钱”,“这时他们才把门打开,我们都进去了”。
面对几十名离职员工的讨薪围堵,方运舟问:“以前都在公司共过事,现在还这样干嘛?”
徐卫说,方运舟与另一高管表示,“公司账上现在是有钱的,但是不能发给你们,因为公司还有在职的员工,他们要维持公司正常运转,让公司继续活下去”。方运舟还让维权员工“没仲裁的赶紧仲裁,想去法院走流程的走流程”。
对于这个表态,所有人都表示不同意,于是方运舟接着说,6月12日法院的破产重组小组会进驻,会宣布企业破产重组,所有人等后续结果出来走流程。
有员工当即表示反对,“有结果至少要等两三年,这么多人突然没了工作,养家糊口有房贷有车贷,等不了那么久”,要求当场给出一个实质性的解决方案——给钱。但方运舟闭口不提,不再表态。
当晚接近9时的时候,方运舟打算离开,“我们在楼下一楼大门、地库都有人守着,但都没有堵到方运舟”,“后来就听说他去了桐乡”。
经此讨薪事件,哪吒新总部所在的物业也在当晚11时当场发通知,不再允许哪吒在此办公,采取强制清退。所以现在哪吒在上海没有实际的办公地点,工作群里随即通知,哪吒汽车员工自6月12日起居家办公。
耗了一天,关于薪资及赔偿发放问题,“没有任何方案,道歉也没有”。更令徐卫感到气愤的是,“方运舟单手插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要钱说没有,要解释说我们(离职员工)没有知情权,只有那四个字:破产重组”。徐卫无奈道,“他们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消失的一半薪水,拿不到手的N+1
6月12日晚间,哪吒汽车用泰国官方账号在海外平台低调发布重整声明,宣布在浙江省嘉兴市中级人民法院的监督下,哪吒汽车母公司合众新能源正式进入重整程序,公司将引入战略投资与任命新CEO,桐乡等生产基地将在数月内逐步复工,海外业务维持正常运营。
哪吒在海外平台宣布重整
作为新势力造车阵营的一员,哪吒汽车也曾有过高光时刻,团队共享过销量登顶的喜悦,后来步入不敢公布销量的低谷。薪酬争议是2024年10月才出现的,10月15日发放9月工资时,员工细数到手的钱,才发现“被降薪”了。
“没有通知,也没有征得同意,直接一刀切全员降薪,而且拿到手的是降薪后的一半。”徐卫称,一切都是部门开会口头通知,人事及公司没有任何盖章文件出来,文字消息也没有。而员工一直没有与公司直接沟通的渠道,处于被动。
“当时公司让签一个降薪协议,签了的就发放降薪后的一半,没签的每个月只能拿到上海市最低工资标准2690元。”更让徐卫惊讶的是,“实际到手这么点,但个税APP里查到的还是发的全部的工资,导致现在我们退税都不知道怎么操作了。”
工资流水(受访者提供)
不接受低薪,选择离职的,虽然协议写了N+1赔偿,“但都是空头支票,拿不到钱的”。徐卫这次被辞退,协议上也写了N+1,但他基本不抱希望,“很多人劳动仲裁结果都出来了,去法院强制执行了三个月,仍然没有拿到钱”。
选择留下来的员工也是出于无奈,“只能忍着”。徐卫解释道,他之前之所以选择留下,是因为受影响太大,很难找到工作。“2025年的工资单上都是降薪后的数额,拿这个去跟下一家公司谈判,压价特别严重。而且有的公司一听说是合众的(前员工),都不愿意要。”
多数人迫于此只能先“苟”着,保证社保不中断,领点津贴、低保,维持下生活,找到下家再走。徐卫说,他们去公司讨薪那天,还留在公司的员工就在边上看着,没有加入,也没有人制止,“他们也没发工资,这样的场景出现,他们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徐卫也关注过威马、高合和极越,“我们了没有像极越那样一下子爆出来,流量非常大。哪吒的处理方式是温水煮青蛙,让你先走,先找工作,等一上班就顾不上这事了,热度也会慢慢下去”。
问及今后有何打算,徐卫说:“上海消费太高,找不到工作只能回老家了,要不就先做点兼职,之后再继续慢慢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