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经记者 郑瑜 北京报道

“反催收”“征信洗白”“代理维权”等黑灰产正在成为困扰金融机构、侵害金融消费者权益的痛点难点问题。

据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统计，2023年一季度，监管部门共接收并转送银行业消费投诉 【下载黑猫投诉客户端】104909件，同比增长50.8%。

《中国经营报》记者近期注意到，针对网上金融黑灰产账号乱象，国家网信办会同金融管理部门近期披露，已依法处置一批账号、网站。包括小红书“小北呦”等一批账号，因散布“债务优化”等话术、虚构案例，诱导金融消费者违法违规维权，扰乱金融秩序，已被依法关闭。

记者在近期采访中了解到，此前黑灰产技术手段迭代、跨平台技术协同机制缺失等问题正在发生改变。当前，通过警企合作机制探索以及联盟多源数据融合治理，并加强构建黑灰产证据链，行业正在形成更完善的治理闭环。

黑灰产账号泛滥 暗语黑话规避打击

“崔哥打电话跟你说要上门的情况，是真的吗？要接吗？带你了解崔哥常用的手段。”一位自称是债务规划师的博主在某短视频平台发布了逾期协商的视频，他表示，熟悉各大互联网平台的借贷产品，可以为负债人减少焦虑。

随着互联网普及率不断提升，类似上述债务协商、征信洗白等金融黑灰产近年发展势头旺盛，特别是在互联网、短视频平台等渠道上，相关账号泛滥。

根据深圳永安在线科技有限公司旗下黑灰产情报安全厂商“威胁猎人调研统计发现，2023年互联网黑灰产从业人数持续上升，从业人员数量达到587.1万人，较2022年上升141%。

有头部上市助贷平台后台负责人曾经告诉记者：“我们投诉的速度赶不上这些债务协商、代理维权的‘黑灰产’发帖的速度。”

上述乱象不仅侵害了消费者隐私与财产安全，还会破坏金融生态和危害金融安全，扰乱金融市场秩序和社会稳定。

马上消费金融研究院和西南政法大学联合此前发布的《中国金融黑灰产治理研究报告》显示，根据部分金融机构反馈，接到的相关投诉中三成比例为恶意投诉，此类现象已经严重扰乱金融秩序。

今年3月，公安部和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联合部署开展为期6个月的金融领域“黑灰产”打击工作，聚焦贷款中介、恶意逃废债、不正当反催收等重点方向。

有西南地区债务人家属告诉记者，其岳母在某直播间平台下单39.9元法律咨询套餐后，与代理维权公司签订专项法律服务合同约定进行债权债务相关事宜纠纷调解，在合同履行过程中，岳母向对方索要律师资格证或者相关法律从业证件对方均不能提供。

“他们采用‘打包票’的方式，承诺经过测算可以帮我节省5万元左右的罚息与利息，而后收取我合同总计费用14350元。但是最后却通过欺骗方式告知我已经协商成功，我本人跟借贷平台沟通了解核实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前述债务人家属表示。

记者调查了解到，目前行业将黑灰产分为两种。一种是通过传授退费技巧、提供债务咨询、使用术语暗语来宣传可以进行债务处理、债务调解，收取债务人一定费用。另一种则是伪造证据、渲染违规、曲解法规、对施压威胁的黑产，这种往往会通过伪造贫困证明、虚假病历、代开诊断书、制作虚假被暴力催收的证据，进行集体投诉行为，通过一些投诉模板来对金融机构施压。

根据不完全梳理，非法代理维权为了规避有关机关、互联网平台与金融机构的监管与举报，在互联网短视频、社交媒体等各大平台上使用大量术语暗语。这些“黑话”包括但不限于：分琪（分期）、崔收（催收）、JR消费（消费金融）、投素（投诉）、咨寻（咨询）、鞋商（协商）、利熄（利息）、小崔（催收）、崔哥（催熟人员）、可延（办理展期暂停还款1—3年）、退息退费（让金融机构免受利息）……

机制、技术治理升级

虽然黑灰产在不断寻找各种漏洞，但是行业自发组织的团体也在坚持研究技术，保障创新与合规并行下的行业健康发展。

2024年年底，国家网信办就曾提示当前非法金融活动呈现形式多样、隐蔽性强的特点，有的以“债务重组”“债务优化”为名收取“砍头息”加重债务人负担。

多地监管部门针对代理维权市场乱象发布风险提示，如2021年深圳、2022年重庆、2024年山东等地分别发布通告，打击非法代理维权行为，保护金融消费者权益，维护金融秩序。

此外，警方与企业的合作也是当下打击措施的重要部分。2022年3月，马上消费牵头发起了“打击金融领域黑产联盟（AIF）”，成为业内首个打击金融黑灰产的组织。截至目前，该联盟成员达到146家，包括银行、互联网企业、消费金融机构、金融科技企业等。截至今年5月，依托AIF联盟，协助各地警方受理非法代理维权案件678起，对当事人采取刑事强制措施和行政处罚措施586名，有效预警电信网络诈骗案件166.63万起，协助警方追逃134人。

奇富科技（纳斯达克：QFIN；港交所：3660）通过警企联动机制，形成了从数据分析研判到线索推送的全链路打击模式。截至2025年3月，公司已协助警方立案16起，成功打击5起。

前述助贷平台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公司已经建立与各地公安机关的常态化沟通工作机制，发现涉嫌违法犯罪事实的情况，立即向公安机关报案，同时加强行业联动与信息共享，配合各方联合打击针对金融机构的违法犯罪行为。

马上消费常务副总经理蒋宁指出，黑灰产运作流程已形成“引流获客-社群运营-伪造材料-恶意投诉-舆论操控-隐匿事实”的完整链条：前端通过互联网引流，中端由“法务团队”提供虚假诉讼指导，后端勾结黑客或运营商“内鬼”非法获取公民信息。

他提到，过去治理难点在于黑灰产技术手段迭代迅速，如AI深度伪造、区块链匿名传播、暗网加密传输等，且跨平台技术协同机制缺失，监管难以快速完成数据关联分析与动态域名解析。但这一局面目前已逐步改善：AIF联盟通过多源数据融合（提取六大类典型套路特征）、反哺迭代（利用RPA机器人技术实现投诉平台智能应答、异常投诉自动化处置），以及在客服场景中构建声纹、身份、行为、材料等黑灰产证据链，形成治理闭环。

除了行业联盟，相关机构也在行动。据了解，河南中原消费金融股份有限公司建立了“疑似代理”的标签，区分场景制定针对性应对话术。通过声纹识别技术，可在用户电话拨入后，提取用户的声纹与客户历史的声纹比对，目前可以识别出80%以上的非法维权代理，辅助前端客服与催收人员。截至当前，已成功识别17例虚假资料报案，挖掘违法团伙线索7例。

在技术探索上，重庆蚂蚁消费金融有限公司与重庆大学合作共同构建了消费者保护领域的凭证识别技术体系，并采用机器学习算法来识别黑产“代理维权”中的作假行为，如协商凭证造假和印章造假等。

（编辑：李晖 审核：何莎莎 校对：颜京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