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志军

伏羲神话传说，散见于《周易》《尸子》等诸先秦典籍之中。秦汉以降，不少经学、史学、哲学大师对之进行了研究和加工，从而将神话传说人物伏羲纳入我国的古史体系中，位列“三皇”之首。唐代司马贞撰《补史记·三皇本纪》，进一步确立了伏羲氏在中国古史中“人文始祖”的首席地位。千百年来，伏羲文化承载着中华文明统一性的丰富内涵，是孕育民族精神、塑造国民性格、强化民族认同的基本因素，具有独特的魅力和价值。

一、龙图腾是中华民族的区别性特征。相传伏羲、女娲都是人首蛇身。对伏羲这种半人半兽的形象，学术界公认实际是伏羲氏族以龙（大蛇）为图腾，并将其首领神化的反映。“龙”这种自然界未存在的动物成为图腾，经过了复杂的演变过程。它是以大蛇为图腾的伏羲部族在崛起强大的进程中，不断统一、融合其他部族，也将这些部族形形色色的图腾部分地吸收到自己的图腾之中而形成的。透过伏羲人首蛇身面纱遮盖下的龙图腾，我们看到的是活生生的原始时代中华先民们走向统一、肇始文明的辉煌画卷。

中华先民从洪荒开始迈入文明门槛的时候，就已同“龙”结下了不解之缘。在中华文明的发展中，龙文化深入并积淀于中华传统文化的诸多层面而弥久不衰。古代宫殿、庙宇和重要建筑，其雕刻、绘画、装饰等大多以龙为装饰图案；在辽阔的神州大地，龙山、龙岗、龙渊、龙城、龙泉等以龙命名的山川城池不计其数；在民间社会与龙有关的项目如龙舟、龙灯、龙笛、龙香、龙尾砚、《龙吟曲》等不胜枚举。从物质世界到精神空间，从庙堂文化到民间习俗，龙文化可谓无所不在。在中华民族心灵深处和意识领域，“龙”至今牢固地产生着影响，“龙的传人”仍是所有华夏儿女的精神源泉。

二、伏羲文化是中华民族之“根文化”。伏羲氏画八卦，体现了中华先民对自然界最基本的两种现象：阴、阳对立统一、相互转化规律的朴素辨证认识。经历代丰富发展，逐渐形成富有华夏民族特色的完整、严密的逻辑科学体系，深刻地影响了中华民族的思维方式和文化进程。相传文王演八卦为六十四卦，并作卦辞、爻辞；孔子作十篇传文诠解经文，阐发《周易》的人文哲理，如鸟之辅翼，故称《十翼》。《周易》之“传”未必仅是文王、孔子单独所作，而是先秦时期众多先哲的伟大创造，凝结了“世历三古”的深厚智慧。汉武帝废黜百家、独尊儒术，“易”身价倍增。魏晋以降，人们把“彖”“象”四篇注释性文字附在《周易》正文中间，把其余六篇附在正文后面，《周易》遂被称为《易经》。“易”与“礼”“春秋”“诗”“书”并称“五经”，成为代代研习的儒家经典之一。

道教亦源于伏羲的八卦思想。老子对伏羲八卦有独到见解：“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概括了八卦“天人合一”的“和”文化思想。东汉以后兴起的道教便以太极图为标志，以老子的《道德经》为教义，把八卦衣作为他们的礼服，把伏羲氏作为道教的神仙信仰。追本溯源，儒道文化之渊源，均可归结于伏羲氏的发明创造，伏羲文化实乃中华民族之“根文化”。

三、伏羲文化的“大一统”思想，是我们实现祖国统一的重要理论支柱。相传，伏羲氏生于成纪。后来他带领部落沿黄河东下，逐水草而牧，到达黄淮平原的腹心宛丘，以宛丘为都定居下来，率先民脱离蒙昧，结束了华夏先民的游牧状态。伏羲氏致力于社会的发展，融合各个部落，奠定了中华民族大一统的基础。伏羲文化中的“大一统”思想，自古以来对中国多民族国家的统一有直接影响。孟子在回答梁惠王问“天下恶乎定”时曰：“定于一。”西汉大儒董仲舒云：“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中国历史上，每一个王朝都以拥有“天下”为其最终目标，倡导国家、民族的统一。伏羲氏的“大一统”理念，深刻地影响了中华文化的历史走向。在中国历史上，无论怎样艰难和曲折，中华民族都竭力谋求国家的统一。正是这种文化认同力量，多次将历史上分裂的国家重新聚合在一起，迈向安定昌盛。

四、伏羲文化是团结全球华人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奋斗的文化纽带。伏羲氏作为人文初祖，把先民从蒙昧带入文明，是整个中华民族的人文初祖。对伏羲的崇敬和礼赞是中华民族凝聚力和感召力的不竭源泉，也是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的生动体现。伏羲神话传说一经产生，在漫长的历史时期，对国民心理的成长、民族认同的提升乃至国家的统一与强盛，都具有维护、促进与巩固的功能。因此，伏羲文化是联系、团结全球华夏儿女的文化纽带和精神基因。

神话传说，往往是一个民族文化命运的种种积淀，代表着一个民族精神追求的方向。破译了神话传说符号，亦即解读了民族精神的深层内涵。发掘伏羲文化的内涵，深入研究伏羲统一文化，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贡献力量，是我们义不容辞的光荣使命。

作者为天水师范学院二级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