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瞭望东方周刊

本文刊载于《瞭望东方周刊》（2025年第12期，总第935期），原题为《低空新基建助力提升城市功能品质——专访国研新经济研究院创始院长、湾区低空经济研究院院长朱克力》。

文丨《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张静 编辑顾佳贇

无人机起降平台和空中出租车停机坪的建设为城市空间利用开辟了新的维度，对城市发展产生了积极影响。

低空经济是新质生产力的典型代表，正逐步成为推动城市和区域经济发展的新引擎之一。发展低空经济离不开低空新基建，布局完善硬件和信息低空基础设施在推动城市空间焕新、提升城市数字化治理能力等方面起到重要作用。

近日，《瞭望东方周刊》就低空新基建如何与传统城市基础设施融合、提升城市功能品质等话题，专访了国研新经济研究院创始院长、湾区低空经济研究院院长朱克力。

朱克力认为，在新一轮城市更新行动中，低空经济是一个重要的考量因素。比如，地下空间与低空发展协同，地下综合管廊建设可与低空物流配送网络形成立体交通体系；再如，通过5G通信、物联网等技术完善城市运行感知系统，为无人机交通管理、低空应急响应提供数据支持。

力

城市空间新维度

《瞭望东方周刊》：目前，国内许多城市在改造或新建无人机起降平台、空中出租车停机坪，这些举措对城市发展产生了哪些影响？

朱克力：无人机起降平台和空中出租车停机坪的建设为城市空间利用开辟了新的维度，对城市发展产生了多方面积极影响。

在物流配送方面，无人机从屋顶起降平台出发，可避开地面交通拥堵，实现快速配送。这不仅提高了物流配送效率，还减少了物流车辆在城市道路上的行驶里程，降低了碳排放。

在城市交通体系中，空中出租车停机坪的规划建设有望缓解地面交通压力，构建多层次的城市交通网络。例如，在新加坡的城市规划中，已经预留了部分区域用于建设空中出租车停机坪，预计未来随着空中出租车的投入运营，将有效分担地面交通的客流量，特别是在高峰时段，能够快速疏散人流，提高城市交通的整体运行效率。

从城市治理角度来看，无人机起降平台的广泛应用为城市安防、环境监测等工作提供了新的手段。在城市安防领域，无人机可从屋顶平台起飞，对城市街区进行实时监控和巡逻，其搭载的高清摄像头和红外热成像设备能够快速发现异常情况，并及时反馈给指挥中心。在环境监测方面，无人机能够在低空对城市空气质量、河流污染等进行动态监测，相比传统监测方式，监测范围更广、数据更新更及时。

《瞭望东方周刊》：总体来看，城市现有的基础设施如何通过低空新基建实现改造升级？

朱克力：在城市中，一些现有交通基础设施经过适当改造可成为低空飞行器的起降点。例如，废弃的铁路货场，其开阔的场地空间和相对稳定的地面条件，经过平整和加固处理后，能够满足小型固定翼飞机或直升机的起降要求。还可将闲置的铁路货场改造为低空物流起降中心，吸引物流企业入驻。科学部署起降中心，可大幅提升城市周边地区物流配送效率，有效降低物流成本。

停车场也是潜在的起降设施改造对象。在一些大型商业中心或工业园区停车场，通过合理规划和设置临时起降区域，并安装必要的助降设备和标识，在非停车高峰时段可作为低空飞行器的起降点。比如在城市科技园区，利用停车场改造起降点，可为园区企业提供便捷的低空运输服务，方便企业运输高精密设备和紧急物资，提高企业运营效率。

此外，城市桥梁在满足一定的承重和安全条件下，也可改造用于低空飞行器的临时起降。在一些江河穿城而过的城市，部分桥梁经过结构评估和改造后，可作为水上救援直升机的临时起降点，在水上救援行动中发挥重要作用，提高救援成功率。

通信等公共设施的功能也能拓展。发展低空经济的过程中，现有通信塔具有很大的利用价值。通过在通信塔上加装低空通信中继设备和导航信号增强装置，可显著提升低空区域的通信、导航信号覆盖范围与质量。更加稳定的通信、导航信号让低空飞行器在城市复杂环境中的飞行更为安全可靠。

路灯杆作为城市中广泛分布的基础设施，可改装成小型的气象监测站和低空飞行器的充电设施。在这些路灯杆上安装风速仪、温湿度传感器等气象监测设备，能够实时采集气象数据，并通过无线传输技术发送到数据中心。同时，路灯杆还能配备充电接口，方便低空作业的无人机在飞行任务间隙进行充电，此举可延长无人机的作业半径和续航时间，提高无人机的使用效率。

城市中的公园、广场等公共空间，经过适当规划后，可设置一些临时的低空经济活动区域，并配备相应基础设施。例如，在公园内设置低空飞行器展示区和体验区，同时建设小型气象观测站和通信基站，为低空飞行器展示和飞行体验活动提供支持，也向公众普及低空经济知识，促进低空经济与城市生活融合。

建筑楼顶平台可以通过低空再利用。城市中的高楼楼顶平台为低空飞行提供独特空间。商务写字楼的楼顶平台经过改造，可成为直升机停机坪，用于商务出行、紧急救援、城市观光等多种场景并带动相关产业发展。

在一些医院的楼顶建设直升机停机坪，将能极大提高医疗救援效率。当遇到紧急医疗情况时，直升机可直接将患者从事故现场或偏远地区运送到医院楼顶，然后通过专用通道迅速转移到手术室或重症监护室。

此外，在具有文化价值或旅游特色的城市，部分建筑设施经改造后，可开展低空文化旅游活动，为文化旅游产业增添新的亮点，提升城市的旅游吸引力。

更趋智能化

《瞭望东方周刊》：低空新基建如何推动通信、导航、监视、气象监测等信息化体系实现全面升级？

朱克力：低空新基建在推动通信、导航、监视、气象监测等信息化体系升级，以及数字化管理服务系统深度融入方面发挥着核心作用。在通信领域，低空新基建致力于构建专用的低空通信网络。以5G技术为基础，结合卫星通信的广域覆盖优势，可实现低空全域无缝通信覆盖。例如，在我国西部的一些偏远地区开展的低空飞行试验项目中，通过5G与卫星通信的融合，即使在地形复杂、地面基站覆盖不足的情况下，低空飞行器依然能够保持稳定的通信连接，数据传输速率满足高清视频回传和飞行指令下达的需求，能够保障低空飞行的安全可靠。

导航系统方面，低空新基建借助北斗卫星导航系统的高精度定位服务和地面增强技术，为低空飞行器提供厘米级的定位精度。在城市高楼林立的环境中，地面增强站能够修正卫星信号的误差，使无人机在狭窄的城市街道和高楼间隙中精准飞行。例如，上海陆家嘴的无人机灯光秀表演，上百架无人机通过高精度导航系统，在复杂的城市环境下实现了编队飞行和精准定位，为观众呈现了华美的视觉盛宴。

在监视和气象监测方面，低空新基建通过在低空飞行区域广泛部署雷达、ADS-B等监视设备和气象传感器，实现对低空飞行器的实时跟踪和低空气象的精确监测。气象监测传感器能够实时采集温度、湿度、风速、气压等气象数据，并通过数字化管理服务系统进行分析处理，为低空飞行提供精准的气象预报和风险预警。

《瞭望东方周刊》：一座城市的低空智联基础设施网络应如何统筹建设？

朱克力：城市低空智联基础设施网络的统筹建设需要全方位、系统性的规划。

首先，在空域资源评估方面，要综合考虑城市的地理环境、功能分区和飞行需求。例如，对于拥有大型港口的城市，需要在港口周边划定一定的低空飞行区域，用于海上救援、货物运输的低空飞行作业；对于商业中心和居民区，则要合理设置禁飞区，确保居民生活安全和隐私不受影响。城市相关部门要通过精确的地理信息系统（GIS）分析和飞行流量预测，科学确定低空飞行的可利用空域范围。

其次，构建多层次的通信网络是关键环节。除了利用5G基站实现地面覆盖外，还应结合低空飞行器的飞行高度和通信距离需求，部署低空通信中继设备。例如，在一些高层建筑顶部设置通信中继塔，采用毫米波通信技术，增强低空通信信号的传输距离和稳定性，确保低空飞行器在城市复杂环境下能够与地面控制中心保持畅通的通信联系。

第三，导航与监视设施的布局要做到全面覆盖且精准定位。在城市重要地标、高层建筑和交通枢纽等地设置导航增强站，利用差分定位技术提高导航精度。同时，在城市周边和主要低空飞行通道安装雷达、光电监视设备，实时监测低空飞行器的飞行轨迹和状态，及时发现和处理异常情况。

第四，建立统一的数据管理平台至关重要。该平台应整合低空飞行的各类数据，包括飞行器的性能参数、飞行计划、气象数据、地理信息等，通过大数据分析和人工智能算法，实现数据的深度挖掘和智能应用，为低空智联基础设施网络的运行管理提供决策支持，如优化飞行路线、合理分配空域资源、预测设备维护周期等，保障城市低空智联基础设施网络的高效、安全运行。

差异化体系

《瞭望东方周刊》：从全国范围看，应该如何分层、分步骤、差异化建成低空飞行服务保障体系？

朱克力：在全国层面，首要任务是制定统一且完善的低空飞行法规与标准框架。包括明确低空飞行的规则与界限，如规定不同类型低空飞行器的飞行高度限制、飞行速度要求以及在不同空域的飞行权限等；规范飞行资质认证流程，确保飞行员和运营单位具备相应的专业能力和安全保障条件。应建立国家级低空飞行数据中心，运用大数据技术汇总和分析全国低空飞行信息，包括飞行流量、事故统计、气象影响等数据，为宏观决策提供科学依据，以便及时调整政策和资源分配，促进低空飞行产业健康发展。

在省市层面，要紧密结合本地实际情况开展低空飞行服务保障体系建设。对于经济发达、城市密集的东部沿海区域，如粤港澳大湾区、长三角等地，应重点围绕城市低空交通和高端服务业需求进行规划。例如，上海可利用其金融中心和国际化大都市的优势，建设低空飞行旅游线路，连接城市地标和旅游景点，打造空中观光体验项目；同时，加强与周边城市的低空交通互联互通，构建区域低空交通网络，促进城市群之间的人员流动和经济交流。

对于拥有丰富自然资源和农业产业的中西部省市，如四川、河南等，则应侧重于低空飞行在农业、林业、自然资源勘探等领域的应用保障。四川等农业大省可利用低空无人机进行大面积的农作物病虫害监测和防治，建设覆盖全省主要农业产区的低空飞行服务站，提供无人机租赁、维修、培训等一站式服务，推动农业低空飞行作业的专业化和规模化发展。

在建设过程中，各省市要逐步建设区域低空飞行指挥中心，负责本地低空飞行的日常调度与管理工作；配备专业调度人员和先进指挥系统，运用数字化技术实现飞行计划审批、空域分配、气象预警等功能的一体化管理；持续完善本地的通信、气象等信息基础设施建设，确保与周边地区实现信息共享和协同作业，形成分层有序、协同高效的低空飞行服务保障体系，推动低空经济在全国范围蓬勃发展。

（作者系《瞭望东方周刊》低空经济工作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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