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北京日报客户端
电影《闪闪的红星》中,有一句经典的台词,党旗前宣誓后,母亲告诉潘冬子:“孩子,妈妈以后是党的人了,我已经把自己全部交给了党,党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潘冬子听后激动地说:“妈妈,你是党的人,我就是党的孩子,以后党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小时候,每看到这里,禁不住心潮澎湃,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因为我父亲也是一名中共党员。
一人在党,全家不能落后。小时候,父亲经常教育我们说,党员这个称谓不是荣誉和资本,而是责任和担当,不能混同于一般群众。要求我们上学争“三好”,参加集体劳动当模范,要处处维护集体利益,决不能偷奸耍滑,干出损害集体和他人利益的事情。
父亲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后,小药铺脱离了村集体成了自家的买卖,父亲的小药箱里又多了一个记账本,密密麻麻记录着乡亲们的姓名,有的几块,有的甚至几毛钱,但从未见父亲讨要过。邻村和我父亲同期的赤脚医生把小药铺扩大成了诊所,走上了发家致富的道路,父亲的药铺却面临着入不敷出的危机。
有一年新学期开学,需要25块钱的学杂费,父亲拿不出钱要去借,我很不理解地拿出记账本说:“这些药账您不好意思要我去要,要账又不丢人,为啥有账不要非去借钱呢?”父亲一把夺过记账本,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在背后咕哝道:“简直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母亲一巴掌打过来:“熊孩子,叫你胡说,忘了恁爹是党员!”
高考落榜后,我要去当兵,父亲宴请村干部为我饯行,众口一词地鼓励我到部队后“好好干”。父亲当过兵,对部队的体制和生活比较了解,我请教父亲:“到部队怎样才算干得好呢?”父亲沉吟一下说:“要是能在部队入了党,就证明你干得不错。”我到部队后,看到很多已经快满服役期的老兵,还都为争取入党而卖力苦干,就想父亲所言不虚,这个目标不是轻易能够实现的。幸运的是,我入伍时间不长,就被挑选到师后勤部当保管员,在我的辛勤努力下,当年底立了三等功,第二年被批准加入党组织,成了一名预备党员。我回家探亲,迫不及待地向父亲汇报我入党的事情,有点沾沾自喜,父亲听了愣愣神没言语,晚上断断续续听到父亲对母亲说:“……别的没学会,咋还添了吹大气的毛病,刚当了两年兵就能入党?”我知道父亲是在说我,心里很难受,归队后便赌气把载着党费缴纳记录的“党员手册”寄给父亲,以示清白。不几天,收到父亲来信,说已经相信我入党是真的了,但只是形式上跨进了党组织的大门,还要从思想上锤炼党性,并且说,党员的具体体现就是要有先进性,平时能看出来,关键时候能站出来,党叫干啥就干啥,决不能挑肥拣瘦讲价钱……读着来信,我沉思良久。
有一年村里拉电,变压器的位置难以选定,有人说变压器噪音大影响休息;有人说变压器有辐射,对身体不好;还有人说变压器不安全,弄不好会起火爆炸。尽管村里许诺,放在谁家房后,就免费给谁铺设家中线路,但村民都不愿让变压器靠近自家的房屋。我家的宅基地临街,房后地方也宽敞,电工找我父亲商量,父亲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并且谢绝了村里的许诺。有人说他傻,放着现成的好处不要,父亲听了,不以为然,自嘲地说:“靠近变压器也有好处,来电来得早,电量也足。”我听说这事后,不禁哑然失笑,不用猜父亲的心理,他不是不信靠近变压器的害处,肯定是又拿党员的标准来衡量自己了,要是讲价钱、提条件,那就不是我父亲了。
1998年,部队整编,师改旅团改营,大批的干部要转业或交流。当时我任连队政治指导员,所在单位面临撤销,在进退去留面前,心中忐忑不安。正好父亲来部队探望,看我情绪焦躁,问我有什么心事,我便把部队整编,下一步不知如何安排,准备走上层路线“活动活动”的想法透露给了父亲。父亲反问我:“假如你是领导,你留什么样的干部?”我回答说:“当然是优秀的干部。”父亲点点头说:“这就是了,如果不留你,证明你还不够优秀,要相信组织的安排,不管走到哪里,都要靠素质立身、靠能力进步,请客送礼跑关系那一套不长远,别忘了你是党员干部,还是党支部书记,更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一席话,说得我低下了头,自感受党教育多年,但在父亲面前显得太渺小了,惭愧无比,同时也照亮了我的心田。也正是基于那一次谈话,使我在今后的工作中,无论职务和岗位如何变化,从未向组织伸过手、提过要求。
父亲是个普通的农村党员,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历练,也没经受过大是大非的考验,是什么力量把强烈的党员意识植入到他的思想深处,淳朴而又坚定,律己修身,传承家风,用点滴言行诠释入党誓词,擦亮党员这张名片呢?——父亲不简单。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2004年冬,父亲突发急症去世,众乡亲扼腕搓叹,吊唁者络绎不绝,回顾着父亲生前的种种好处;村党支部献了花圈,挂了挽幛,扑啦啦,迎风作响,让我为之动容,那是颁给父亲最后的勋章,父亲受之无愧。
二十年过去,经常追忆父亲对我的监督和教诲,不断告诫自己:党的事业至高无上,要像父亲那样,时刻不能忘记自己是一名党员。
来源:北京日报客户端
作者: 李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