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症患者走进人群，让更多人看到他们的世界

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鄢敏

图/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钟振彬

今年儿童节怎么过？28岁的广州青年韦一哲(一哲）有自己的专属方式。他早早地准备了一幅画，用来迎接儿童节。与众不同的是，这幅画由一哲和陌生孩子联合创作；更特别的是，一哲从小被确诊患上孤独症，这幅画是他同社会互动的结晶。这幅画是如何完成的？

儿童节前夕，记者跟随一哲来到广州市儿童公园，记录一个“孩子”邀请一群孩子画画的全过程。

“我请你来画画好吗？”

5月26日下午，广州市儿童公园游乐场，孩子们或在滑滑梯、或在玩跷跷板，一片欢声笑语。场外，有个身着黑衣、体形魁梧的男生蹲在一旁鼓捣着，鲜有人关注。不一会儿，画架支起来，他将其放置在空地上，挤好颜料，立刻有人上前围观。就这样，没等一哲开口，当天的画画活动就顺利地启动了。

“孩子，我请你来画画好吗？”在公益机构无界艺术公益创新发展中心（以下简称“无界艺术”）工作人员郑哲佳提醒下，一哲想起了自己的任务——询问陌生孩子，是否愿意在他的画板上画画。他弯下腰，朝一位扎着小辫的女孩伸出手，马上得到热情回应。于是，画板空白处，涂上了一抹亮色，右侧是一哲提前绘制的“61happy”“珠算盘”以及原创的IP形象“快活人”。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家长带着孩子，聚集在一哲身边，画笔很快被瓜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他似乎反应不过来，有点愣神。经过郑哲佳引导，一哲才继续跟小朋友交流。有孩子站不稳，他会扶一把；有孩子的衣服快碰到颜料，他会发声示意。慢慢地，有些在游戏场嬉戏的孩子都跑到画画区，人气一度高到要排队。

大家接力创作，绿、黄、红、紫等逐渐填满了画板。“这像西蓝花、爱心、海浪”，在一哲眼中，孩子们随意画上去的不规则色块，都有了形状与名称。以画板为圆心，两三平方米的现场成了一片快乐天地。

“带他到有人的地方，在真实环境里学习跟社会接触。”从小认识一哲的郑哲佳，心里有个纯粹的愿望：孤独症等特殊群体因为从小有一些先天不足、缺陷，希望他们有更多发展的空间。

“我和你一样”

邀请小朋友作画之余，一哲还会给家长派发卡片。“孤独症的介绍，希望大家多多关照。”“这是心智障碍人群的卡，看看了解。”因为口语表达能力比较弱，一哲说话经常缺字少句，郑哲佳会一遍遍重复教学，同时帮忙向对方解释。有位母亲看了卡片，忍不住流泪，“因为自己也是妈妈。”她坦言，非常乐意女儿跟特殊孩子玩，希望活泼的性格可以带动特殊孩子，一起开心地游戏。

“我是孤独症韦一哲……”有位路过的阿姨看到竖立说明板，停下来仔细观察后顿感惊讶，“完全看不出来，跟正常人一样。”对此，郑哲佳解释道，得益于家庭和机构的长期干预治疗，一哲具备基础的沟通能力，甚至可以接受临时任务。

热闹的场景，吸引了市民李先生注意，他主动把孩子“塞”进画画队伍。李先生以前看视频了解过孤独症，“虽然有缺失，但他们也是正常人，不要戴有色眼镜看待他们。”李先生鼓励孩子跟一哲交流，“可能年纪小，懂得不多，没办法提供实质帮助，起码能够给予一点爱，何乐而不为呢？”

正如一哲在活动过程中，突然唱出的一首歌一般：“我和你一样，一样的善良，一样为需要的人打造一个天堂，歌声是翅膀，唱出了希望，所有的付出只因爱的力量，和你一样。”

近两个小时“手忙脚乱”的创作，最终形成了一幅色彩层层叠加的画，团聚在一哲的IP形象“快活人”四周。一哲盯着成品，蹦出一句：抽象画，引得大家哈哈笑。当被问到心情如何，他快速、直接地回答：“高兴、满分，以后还想找更多人来画画。”

走出去，才会被看到

儿童节前的这场画画活动，并不是一哲第一次在公众场所与陌生人互动。今年4月以来，类似的活动他参与了三四次，接下来半个月预计还有两场。

为什么要让一哲走出去，邀请陌生人画画？无界艺术工作人员彭成霖介绍，最初是受到一场演出启发，打算拍摄与路人随机互动的视频，发布在社交平台上，吸引更多人看到孤独症群体。“其实我们没什么信心，不知道效果怎么样。”第一次在花城广场的画画互动，彭成霖记不清被拒绝了多少次。在他们快要放弃的时候，有位外地游客竟然接受了一哲的请求。“终于有人回应，有被支持的感觉。”令他们惊喜的是，现场有人给一哲送上鲜花。

首次活动意外大获成功，给了他们极大动力。趁热打铁，无界艺术带着一哲走进了校园，没想到广受学生欢迎。其间，彭成霖发现，现在的年轻人对特殊群体接受程度比想象中高，只是平时缺乏接触的渠道。“我们要走出去，才有机会遇到不同的人。”

事实上，在广州特教圈子里，一哲颇有名气，许多家长都认识他。凭借音乐、绘画特长，他经常参加本地的公益活动，曝光度不小。即便如此，彭成霖认为，这还远远不够。“这个圈子只占广州人口的零头，我们希望影响普通公众，而不只是小部分人。”他们期待，对特殊群体关注度高了，一点点改善这类人在社会上的生存环境。

而儿童节前的画画活动，在郑哲佳看来，相比其他几场，还有个特别的意义。“一哲有机会跟这座城市的下一代建立连接，小朋友没有受到标签化、刻板印象的影响，心态是开放的。”她觉得，就像埋下一颗种子，静静等待未来长成大树。

编辑：郑健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