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视点

前不久，北京地铁一名乘客辱骂一名工人乘客衣着不净，甚至以“要饭”“混蛋”等相称，引发轩然大波。事件的最后，以骂人者被行政拘留收场，社会也表达了对工人的声援。

但据澎湃新闻报道，这样的事情并非个例，这指向的其实是体力劳动者的共同困境。有一些工人坐地铁，同样遭到过类似指责，“你身上这么脏，怎么坐啊”；还有的工人，甚至早有“想坐却不坐”的自觉，上了地铁就坐在地上。即便如此，有时还会被巡视员以安全的原因要求站起来抓稳扶手。  

这些工人对于在地铁落座有道德负担，说明他们已经融入了一种城市的文明规则——公共场合要干净、整洁、注重仪容。这个规则并没有什么问题，很符合一般对“文明”的定义。

但从报道里也能看到，很多时候工人的“脏”，都是迫不得已。施工场所没有洗浴条件，甚至有些泥浆早已硬化、无法洗掉，这都让他们很无奈。他们不是不想整洁，但条件有限，让他们只能陷入“想洗无处洗、想坐不敢坐”的窘境。

仔细想想，之所以这种“脏衣落座”冲突常见于地铁中，或许也符合人们对地铁的某种认知：相比于其他城市交通，这是新的、高级的，也应该是最文明的。在有的城市地铁中，确实也有“油污衣裤者不得进站、乘车”之类的要求。

但人们也应当明白，如果城市整体的文明尚没有达到某种层次，比如细致的劳动权益保障，完备的工地冲洗设施，那么人们就无法期待一个不见尘土的公共空间。在某个时刻，真实的民生百态就一定会在这里呈现。

因此，城市公共交通应当有相当的包容，毕竟向所有人平等开放才是它的本意。此前也有类似的案例，比如重庆有网友建议，在早晚高峰时段禁止乘客携带菜筐等大型物品。结果地铁方面表示，只要行为和物品合规，就不会干涉，并称如果发现弄脏车厢可来电反映，地铁配有保洁，工作人员也会上前处理。而这些大筐小筐的乘客，其实都是为生计奔波的普通菜农。

这种态度应该成为一种共识：人们没必要去追求一种脱离社会语境的“整洁”。更何况，相比于“整洁”，“包容”何尝不是一条更高层次的文明规则呢？衣衫不够整洁的工人乘坐地铁，社会应当体谅和理解，帮他们放下心中的道德负担——努力工作了一天，有个放松歇脚的座位，就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当然，这不意味着要放松“整洁”的标准，而是说如果社会期待一个整洁的空间，那么必然是全景式的提升，而不能只在单个环节提出苛刻的要求。工人自己当然也希望能够更加体面，那么该努力的方向就应当是劳动条件的改善、冲洗设备的普及，让他们有一个捯饬、收拾的空间。社会文明的整体水位提高了，衣着文明这个子命题当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在互联网平台上，人们也常能看到“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工人，他们自觉“不干净”，哪怕在劝说之下也不去坐座位。希望社会能给他们更大的支持，让他们能够挺起腰板，从容落座。也希望人们能有所思考：个人不整洁，或许有个人的责任；但如果群体不整洁，那么该负责的恐怕就不只是个人了，群体的困境终究需要所有人一同正视。

（红星新闻特约评论员 清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