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上观新闻
3月,焦媛在上海主演《彩虹的尽头》,有观众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被女主角的演技震撼到头皮发麻,她唱歌也好好听,整场又看话剧又看live的感觉。”这段记忆尚未淡去,5月23日她登台YOUNG剧场,主演《约定·香奈儿》。再一次,她不仅一个人撑一台戏,同样全程唱跳,“又演话剧又是live”。
这个作品和“可可·香奈儿”没有关系,剧名里的《约定》和《香奈儿》来自王菲的两首歌名。导演高志森透露,这是他从事导演30多年来从未做过的一类作品:完全以焦媛的个人故事为核心,女主角既是表演者也是创作者,剧本100%源自她的真实经历,如同用舞台写日记。
不同于当下的大量女性创作者频繁书写的“母女议题”,焦媛的“个人故事”是女性戏剧里的少数派,她的讲述围绕着父亲。她把《约定·香奈儿》定义为“一场和父亲之间的私密倾诉”,一场通过形体、音乐和独白呈现的“面对公众的私语”。她说:“观众对于我来说最陌生也是最熟悉的人,我想和他们进行一个约定,告诉观众:舞台上的焦媛不仅是演员,也是一个思念父亲的女儿。这部戏既是个人情感的释放,也是对生命命题的思考。”
焦媛这样描述她和父亲之间特殊的情感和伦理联结:“我背负他的理想,再学会自我松绑。”这短短一句话是沉重的生命语言。焦媛出生于中国北方,她的父亲曾是国家一级京剧演员。全家移民香港后,华南没有京剧的舞台,父亲的才华无处施展。焦媛亲眼看着父亲中年遭遇的际遇落差。后来她从戏剧学校毕业,父亲突然病逝。所以几十年里,她一直把父亲未施展、未完成的舞台理想,转移到自己肩上。她在《约定·香奈儿》的剧本里写道:“把两条命纠缠成一条命。”女儿把父亲没做的事背在自己身上。焦媛和父亲的情感牵绊,是很多京剧传统故事在现实中的投影,是典型东亚伦理下的父女叙事:女儿生命的合理性依附于父亲的信念和价值。焦媛用了20多年才明白:这样太累了,她要学会“松绑”,她是父亲的女儿,她也是独立的她。
这段父女故事,五味杂陈。焦媛的父亲重男轻女,她是家里的二女儿,刚出生就被送到姥姥家,四岁前没见过父亲的面,年幼的她对“每个月寄钱来的陌生人”充满好奇。她四岁在火车站第一次见到父亲,认为“他是特别温柔的人”。到香港以后的日子,她难忘父亲在生活中的体贴:下厨做饭,包揽家务,每天晚上给她讲武侠小说。其实父亲在很多时候是严厉甚至不通人情的,他给孩子定了个规矩,出门可以说广东话,回家必须讲普通话。他没有机会登台,仍坚持曲不离口,反复看演出录像,同时逼孩子练功。焦媛现在能平静地说出:“想想真得感谢他,不然我哪能用舞蹈来表达情感?不然我根本没法用普通话演戏。”
而在她的少女时代,父女关系是拧巴的。两人关系最紧张的时候,父亲曾给她写过一封信,她当时并不在意。后来她在戏剧学校主演《少女梦》,忙着排练不回家,她父亲重病硬撑着来看她演戏。没想到她刚毕业,父亲就去世了,走得很突然。焦媛说,那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亡,不知道该怎样告别、怎样和悲伤相处。她的无法排遣的情感演变成对父亲的愤怒:“我那么努力就是想为你争一口气,结果你还没看到就走了。”导演高志森回忆,在很长的时间里,焦媛表面冷静,可每次路过父亲去世的医院都会崩溃大哭。很多年过去,当他们合作《约定·香奈儿》,他想,焦媛可能就是要靠这部戏解开心结。
这是焦媛第一次自己写剧本,“憋不住要把和爸爸的故事讲出来。”她起初不能够、不愿意剪断和父亲之间的精神脐带,最终在时间中学会自我松绑,她相信很多人有类似的感受,他们看到这个作品就会知道:“我不是孤单的。我们坚强地走下去吧这就够了,我们都在学习怎么带着爱继续往前走。”
这是一部个人化的作品,焦媛说,这个戏是她的私人收藏夹,把心爱的东西都装进去了。王菲是她少女时代的偶像,剧中用了很多她的歌:“《约定》代表我和父亲的承诺。香奈儿女士追求极致的精神,特别像我爸对待人生的态度,巧的是王菲刚好有首《香奈儿》。”焦媛在这台独角戏里要唱很多首王菲的歌,这些歌并不是为了这个戏写的,然而歌词高度契合焦媛和父亲的情感,以及她在父女关系里的感受。公演后,很多人建议焦媛换个剧名,因为《约定·香奈儿》看起来语焉不详,也很难让人联想到“父与女”,但焦媛坚持:
“我想把我和父亲的情感关系诗意化,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名字。”
原标题:《文汇·观众席|她是舞台女王,也是“父亲的女儿”》
栏目主编:邢晓芳
来源:作者:文汇报 柳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