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郑康喜,实习生聂正超 东莞报道
五月的雨后,穿过熙熙攘攘的现代化都市,行走在东莞寮步镇西溪古村散发着古香的石板路上,仿佛穿梭在时空的光影隧道中。采用红砂石和青砖建造的明清古建筑,和一群穿着传统服饰打卡拍照的年轻人融合到一起,“出片”效果拉满。
傍晚时分,400年历史的古村游人如织。文艺范十足的咖啡馆、充满创意的手工作坊、复古情怀的写真馆,新与旧在这里找到融合的答案。街头巷尾亮起的特色灯饰,暗示着百年古村的夜生活才刚开始。今年“五一”假期,西溪古村以5.8万人次的接待量位居寮步镇各大旅游景区榜首。
寮步镇西溪古村是这几年东莞古村活化利用的成功典范。在这之前,东莞或许只有茶山镇南社古村能够算作最早的古村活化案例。
2018年,寮步决定活化历史文化资源,引入市场机构,加强古村环境整治、完善基础设施、培育创新文化消费场景。这年之后,石排塘尾、企石江边等古村开始搭上乡村振兴这趟时代列车,走上了古村活化道路的“二次创业”之路。
今年,东莞提出要创新打造“湾区周末IN东莞”文旅活动品牌,将发展文旅产业作为推进“百千万工程”建设的重要内容。在此背景下,古村活化再次面临新的机遇。
但正如华南城市研究会创会会长、暨南大学教授胡刚所言,当年国内古村活化,首要难题是如何吸引大众消费,如果没有消费带动,活化后的古村就无法持续运营,也无法实现进一步创新。对于西溪古村和东莞其他古村落而言,解决这一问题同样迫在眉睫。
古村街巷与现代消费的碰撞
“2018年之前的西溪古村,还是本地人路过都绕道走的地方。”站在古村牌坊下面,90后廖昱明向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讲述着西溪古村活化利用的过去。残垣断壁掩于荒草,宗祠梁柱倾颓欲倒,岁月的斑驳映照在古村的每一面砖墙之上。而自2018年开始,随着寮步镇与芳华文旅投资集团合作的展开,作为总经理的廖昱明便与团队成员来到古村开展保护开发。
彼时,28岁的廖昱明面对一条几乎一穷二白的“空心村”,起初也颇有些紧张。“古村落最大的开发难度在于,平衡古村落的保护和开发,以及如何与当地原住民全面融合。”
之后,他和不到二十人的团队同时兼任建筑工人、社区管家、设计师、运营者、招商方,与村民和商户建立良好信任,推进文物保护和历史建筑的活化,打造商业业态聚集人气。
当时,芳华文旅对西溪古村项目提出“源·旧·文·艺·创·旅·商·活”的发展思路,为修旧如旧的西溪古村带来新生的非遗、文创、艺术、文旅有机融合的新活力。
为了复原古村的历史肌理,修复团队从广东搜集了近3万块明清旧青砖,甚至聘请了82岁的灰塑匠人林伯,用传统糯米灰浆填补墙体裂缝。
古村的历史底蕴只是活化的翘点。真正为古村活化注入活力的,仍然是文创、非遗、艺术以及现代商业的融入。各类文旅和消费新业态主理人的不断进驻,是古村能够解决可持续运营难题的一大法宝。
事实上,区别于古村改造,西溪古村从一开始就避免陷入初期投入依赖政府输血、后期缺乏盈利模式导致运营停滞的怪圈中。运营团队对古村的文化解读不断升级,也使得同质化陷阱并没有出现在西溪古村。
“每一个主理人的进驻,都伴随着古村一座古民居、一个小区域建筑、空间和环境的美学创造和更新。”廖昱明告诉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
在他看来,古村活化的一大目的,主要是让更多人到这里来。“所以我们希望做到以商养文、以文促商、旅游补充,最大限度体现古村的文化价值。”廖昱明希望能将西溪古村打造成一个国内古村落活化的文商旅地标,让人们愿意走进古村、让古村真正“活”起来。
为了让各类新业态商家愿意进来,进来了留得住,长期扎根下来,廖昱明和团队对古村从内到外实行了全新打造,如补齐基础设施短板、水电气网络、重修破败倒塌的房子,甚至村内的植物造景都是根据创意工作者对环境的要求,实现了重新设计布局,为他们提供有吸引力的工作创作空间、居住生活空间和匹配的消费业态。
“在招商时,我们也实事求是,不吹嘘。清楚地告诉商户古村目前发展的优势和不足,有哪些规划,可能会面临什么困难。一些体量大的餐饮店入驻,我也会出资一部分,共担风险。”廖昱明说。
就这样,经历了几年建设改造,民宿、购物、餐饮、娱乐、休闲、研学、私塾、市集、工作室等多种复合业态不断涌入古村,吸引着大量游客前往。2021年春节期间,每天约有2万人来到西溪古村拍照打卡,不少店铺都成了“网红店”。2022年,西溪古村被广东省文化和旅游厅评为“广东省夜间文化和旅游消费集聚区”。西溪古村更是常年在抖音本地热榜排行第一,被誉为“东莞版洪崖洞”。
改造后的西溪古村,600多米长的环湖休闲游览区引入了休闲餐饮、文创零售、演艺空间、公共展览、儿童乐园等近百家各类文商旅业态,从荒无人烟的古村,到年均人流量达到150万人。
“其实西溪古村最有特色的地方是,我们的修缮保留了完整的传统建筑特色,挖掘及发挥好了当地文化内涵,在商业上也得到了很好地融合运用。”廖昱明这样总结着这座古村落的活化历程,他希望未来,古村能尽快完成整村智能化建设,打造成传统文化特色鲜明的国际旅居古村。
东莞古村活化如何撑起城市乡村旅游?
古村落是中华文明的“活态基因库”,一砖一瓦皆刻录着农耕文明的生活密码。其价值不仅在于物质遗存,更在于暗藏其中的文化逻辑。
而今,借着“乡村游”的热潮,各地古村活化进程再一次加快。文旅基础设施和服务短板正在快速补足,游客和旅居创业的年轻人对古村的文旅消费需求,直接推动当地的消费增长,也促进了乡村产业的优化升级。五月以来,“乡村旅游”的搜索量同比大增,其中70%的县域订单来自20—35岁年轻人,国内旅游下沉市场正释放出强劲动能。
在东莞,除了华灯璀璨的西溪古村之外,这些年借助乡村振兴实现活化利用的古村还有很多。但从各项数据上看,相较于贵州、云南、陕西、安徽等地,东莞古村落活化仍然道阻且长。
胡刚认为,当前国内很多古村改造,都没有把古村经典的内核挖掘出来,并和大众消费实现融合。“古镇、古村本质上来说是因为有不同的特点才吸引人,但是也很难把它做出来。”
胡刚表示,东莞很多古村不缺商业业态的引进,也不缺流量和曝光,但为何没有文旅消费和村集体经济的增长,原因或许在于,改造模式依然存在同质化,消解了地域特色,都是简单复制几种模式,这在大众消费观念改变的当下,发展必然出现困境。如石排塘尾早在十多年前便着手活化,但收效甚微。2022年,塘尾成立了“塘尾艺术家联盟”,希望通过艺术、文化和旅游元素的结合,让古村焕发出新的生机。但去年之后,关于该联盟的公开报道逐渐减少。
2023年,石排引进开发商北京福兮山海旅游开发有限公司对塘尾古村进行保护活化利用,计划3年内投资3亿元,打造200多套精品民宿院落,预计民宿住宿年收入5000万元,可带动村域周边产业1亿元。
在各地围绕乡村民宿、乡村酒店展开激烈竞争的当下,石排塘尾能否通过民宿开发激活塘尾古村集体经济发展尚未可知。但观察人士认为,或许依托石排潮玩产业基础,挖掘“潮流工业文化+传统古村落”的精品旅游线路才是塘尾古村较为明确的方向。
另一边,无论是贵州安顺本寨村、安徽绩溪仁里村还是这两年的网红村陕西咸阳袁家村,各地在古村活化和乡村旅游发展模式上,均实现了可持续。其中对于东莞的一大启示是,如何避免社区参与的缺位,让村民成为真正的、主要的参与者。
如袁家村走红后,同样有资金和团队伸出橄榄枝,后期开发的回民街以及一些大型酒店、游乐场等设施也是通过招商引资的方式落地。不过无论谁来谈合作,“以村民为主体”“让村子受益”都是袁家村不可打破的原则。
目前负责并参与西溪古村运营的广东中汇产业研究院负责人杨奇君表示,从软性开发来说,真正深层的更新改造才刚刚开始。“体现古村活化价值最显性的是,日益火爆的游客人流和周边村民物业租金不断地狂飙。”杨奇君说。
杨奇君介绍,靠近古村对面路边的租铺,2023年租金为一千多元每月,而去年底已经来到四五千元。“这些数字后面,折射的是古村经过修旧如旧的更新改造后的蝶变,以及对周边村民收入、观念的影响。”
截至去年7月,东莞共有全国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示范点2个,中国美丽休闲乡村2个,全省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示范镇9个,全省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示范点16个。如何推动众多村落既连接历史,又嵌入鲜活的流行元素,也为未来注入足够的想象空间,在乡村旅游发展中展现东莞的活力,值得各界参与者认真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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