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蔚
中国有不少雄关险隘,其中的函谷关无疑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去年深秋,我来到河南灵宝,终于登上了雄伟轩昂的函谷关,了却了一个夙愿。
函谷关位于东自崤山、西至潼关的一条狭长的山谷地带,人入谷中,深险如函,因而被命名为函谷关。函谷关北临黄河,南接秦岭,东望中原,西控关中。战国时期,秦国牢牢控制住了函谷关这个狭窄险峻的战略要塞,贾谊在《过秦论》中称其为“据崤函之固”,妥妥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进可以东击中原,退可返回关中八百里秦川休养生息。雄关锁钥与黄河之险、秦岭之阻所形成的天然屏障,确保了秦国进退无忧,成为秦始皇东进中原、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巨大地理优势。在战国群雄逐鹿、争夺天下的历史进程中,函谷关发生过不少战事,仅在公元前298年被齐、韩、魏三国联军攻占过一次,自公元前241年赵、楚、魏、韩、燕五国联军被秦军击败,函谷关再未失守过,其坚固强悍可见一斑。
如果说发生在函谷关的无数战争是波澜壮阔的军事史诗,那么它所放射的人文之光就影响更大。这道人文之光的光源就是老子在函谷关留下的《道德经》。老子当过周王朝管理藏书的史官,据说孔子曾到他那里查阅资料,并向他请教了一些问题。后来周王朝发生内乱,老子心灰意冷,遂挂冠而去。经过函谷关时,相传守关的关令尹喜发现东方飘来一团紫气,明白有要人将至,立即开关迎客,只见一位白发飘飘的老者骑着一头青牛进入关内,此人就是老子。如今面向函谷关的长长的通道上,塑着老子骑青牛由东向西而来的雕像,再现了“紫气东来”这一带有神话色彩的历史场景。但尹喜对老子学问的仰慕却真真切切,在热情招待之余,他恳请老子写点东西。盛情难却,老子遂在竹简上挥毫落笔,洋洋洒洒写下了《道德经》五千言。
不要小看尹喜对老子的请求,它至少包含了两层意义:第一层,尹喜是成就老子《道德经》这部中国思想史、文化史上不朽经典的直接催化剂;第二层,尹喜是仰慕圣贤、尊重学问的有文化的军人,不然,他对老子提不出那样的请求,这在春秋战国那礼崩乐坏的乱世异常难得。也让我想起了德国哲学巨匠康德与一名骑兵军官的故事。
康德生于东普鲁士的柯尼斯堡(今俄罗斯加里宁格勒),生于斯,长于斯,后来成为柯尼斯堡大学的教授,并担任过校长。他终生没有离开过柯尼斯堡,在此完成了《纯粹理性批判》《实践理性批判》和《判断力批判》三部世界哲学史上的巨著,建构了“批判哲学”的宏伟大厦。康德貌似古板,实则没有学究气。他学识渊博,交友广阔,热情幽默。连柯尼斯堡当地驻军的许多高级军官都很崇敬他,驻军骑兵队的一位队长不但自己去听康德的演讲,还经常用马车接送他去为部下讲解数学和自然地理学。骑兵队长与康德的交往发生在近代德意志民族国家形成之前,尹喜助推老子写出《道德经》发生在秦始皇统一中国前夕,它们分别代表了近代日耳曼文化群星璀璨和华夏文明早期星光灿烂的年代。
康德的生活非常有规律。他每天傍晚沿着一条固定线路准时散步,周围的居民早已司空见惯,甚至可以根据他的出现来核对家里的钟表。老子写完《道德经》后离开函谷关西去了,《史记》记载“莫知其所终”。他用行动实践了自己的名言:“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