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湖州日报
○ 赵建中
年少时,莫干山与其他地方一样,物资很匮乏。但我们的心灵却是放飞的。我与小伙伴们常常三五成群地在上横、中华山、塔山、屋脊头、剑池、芦花荡漫游。有时是上山摘野果吃,有时是到小溪里面捉螃蟹,有时是带着弹弓满山转悠打鸟。当年莫干山的别墅许多都空关,我与小伙伴们常从窗户翻入里面探幽寻秘。
当年的莫干山因为居民少,学生生源不多,师资也缺,所以,我们读的是复式班,就是两个年级的学生在一个课堂上课。当老师给其中一个年级的同学上课的时候,另一个年级的同学就做作业。有一年冬天,我偶尔在家中找出一只烧木炭的小手炉。因为天气实在太冷,我就将小手炉带到学校取暖。后来我忽然想到手炉还可以发挥其他作用,于是就每天带一小袋黄豆到学校,当老师给另一个年级的同学上课的时候,我就忙着在手炉里煨黄豆吃。后来,我还发明了煨黄豆的一个好方法,就是一次性将十多颗黄豆放入一个洗净的百雀羚牌雪花膏的铁盒里煨。用这种办法,既可以批量煨黄豆,而且还不太会煨焦。当黄豆煨熟的时候,就会在铁盒中发出“噗噗噗”的闷响。这时候,我就用夹子把铁盒夹出来,等铁盒稍稍冷却以后打开。此时,一股奇异的香气就扑面而来。周围凑上来几只小脑袋,这都是来讨吃的。这时候,我会慷慨地分而食之。因为一边要听课、记笔记,一边还要偷偷煨黄豆,因此,我上课的时候忙得不得了。不过我还算眼明手快,在老师的眼皮底下,居然没有失过一次手。
在这些无忧无虑的日子,虽然我们读书不多,但天性自由发展,生命充满了张力。
上世纪70年代初期,我已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了,这正是一个人思想和人格形成的关键时期。当时,我有两个最要好的伙伴,一位是我父亲在公安分局的同事的孩子,一位是莫干山管理局图书馆管理员的孩子,都比我大两岁。这位图书馆管理员的孩子知道图书馆中有许多封存的图书,于是就带我们悄悄地潜入了图书馆。这些书以前属于莫干山疗养院,主要是供前来疗休养的干部与知识分子阅读。看到这一排排的图书扑面而来,我头昏目眩,激动万分,其喜不自胜的程度大约与掉入米缸的老鼠或进入巴黎老佛爷百货的购物狂类似。
在这一时期,读书、交换书、讨论书成了我们生活中的主要内容。当年,我什么书都看。一开始最想看的是《三国演义》《水浒》《七侠五义》《说岳全传》等中国历史与武侠类的小说,但图书馆里这类书很少,大多数是翻译小说,因此我当年读得最多的是外国文学作品。其中印象最深的是《战争与和平》《约翰·克里斯朵夫》《马丁·伊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这些作品都充满了英雄主义精神,成为我及我们这一代人早年的励志类读物。
1978年,从莫干山中学毕业的我,赶上恢复高考的第二年,实行全国统考的第一年。就在这一年,我考取了杭州大学中文系。
离开莫干山后,我先后在杭州、山东等地求学,后来在上海工作、成家,越来越融入都市生活。但在我的内心深处,却仍然时时回想在莫干山时自由自在的日子,就如同杰克·伦敦笔下那条来自阿拉斯加雪原的狼一样,耳畔还经常响起野性的呼唤。
人在童年的经历会影响人的一生,这是很有道理的。一个美好的童年能治愈人的一生。尽管人生路坎坷崎岖,面对起落,我基本上都能够保持旷达、乐观、积极向上的心态,就得益于年少的山中岁月,是莫干山的清风明月、历史风云与各色人等的遭际、浮沉,教诲了我,“心志要高、心态要平、心胸要广、心术要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