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万青 著
天气晴朗,一轮大红的日头一直跟着秦州张三和韦三。一人一骑的影子开始一直在前面,慢慢地,影子转到侧面,日头追上了两人,照在了他们的头顶上。虽然是初冬天气,两个赶路的人,因为日头直照身上,马冒气,人出汗,口里也觉干渴。秦州张三要韦三骑一会儿马,自己走一走,韦三死活不肯,说:“哪有年轻人骑马让年长的人走路的理,还不让路上的人笑掉牙!”秦州张三无奈,只好说:“近午了,遇个店,咱们就打个尖,喝口水了再走。”韦三口渴得冒烟,就不犟了。
正午时分,正好路边闪出一个小饭馆来。秦州张三下了马,店里的伙计迎出来,牵了马,说马槽在后院。秦州张三取下马鞍上的褡裢,搭在肩上。韦三跟着伙计去了后院,看着伙计喂马。秦州张三进了饭店,找个桌子坐下来,褡裢仍背在肩头。餐馆老板问秦州张三吃点什么,秦州张三说:“有馍给上半打,面汤来上一盆。”饭店老板一看秦州张三就是赶脚的下苦人,打趣说:“这位老板,你不吃面条,哪里会有面汤,不如馍少来两个,下两碗面,有汤有面有馍,吃着也舒坦。”秦州张三说好。不多时,馍来了,面条也来了,还有满满一盆面汤。韦三看着伙计给马上了草料,也来了。两人就着面汤吃面吃馍,店里的辣子和醋在桌子上,随便加。韦三掰开热馍,加上满满两勺辣子,咬一口,嘴角往下流着红油。一时间,额头爬满了汗珠,大的汗珠从脸上滚下来,韦三拿袖子一抹,袖口湿了一片。秦州张三看韦三吃得欢,就说:“你少夹点辣子,店家会笑话咱们,不要钱的东西不要命吃。”韦三舀一碗面汤,双手捧着喝了半碗,放下碗,很舒服的样子说:“咱掏了钱,总得吃回来些,一碗油泼辣子值什么。”秦州张三笑了,说:“我们都没吃店家一块荤腥,两碗面、几个馍能赚多少?叫你吃掉一碗油泼辣子,不亏本就不错了,最多赚些牲口的草料钱。”
秦州张三和韦三两个一头嘴里吃喝不停,一头闲聊。这时,一个女人手提一桶泔水,从灶间出来。秦州张三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嘴里噙着馍,人便僵住了。提着泔水的女人也立定了,手里的泔水桶“咚”的一声掉在地上。韦三回头看了一眼女人,又看看僵在桌边的秦州张三:“张三大,你咋的了?”秦州张三缓过神来,一伸脖子,咽下填在嘴里的馍,赶紧补一口汤,说:“花鱼儿姑娘,你咋在这哩?”花鱼儿踅过来,对秦州张三施了个礼,问:“张三大,你咋在这里?”秦州张三回答说:“我们去找薛少爷哩,说他带着你去了凉州城。你们不是在凉州城里么,你怎么在这里提泔水桶哩?”花鱼儿欠身答道:“我们在凉州城混不下去了。想着往回走哩,身上带的钱让薛少爷输得精光,只好在城里要饭。城里混不下去了,只能要饭回去嘛,怎么这么巧,就能碰上张三大。”秦州张三赶紧问:“薛少爷呢?”花鱼儿姑娘指着后面说:“在后面睡觉哩。身上没了分文,前天到这店里了,吃人家的残汤剩饭,我给人家浆洗些脏被褥、脏衣服,人家赏个炕睡,给碗饭吃。少爷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好像死人多口气哩。”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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