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勇

电影《野果之歌》近日在院线上映。该片由青年导演李斌彬执导，张谦、林恒担任编剧，徐兆寿担任艺术顾问，杨华担任艺术指导，赵丽瑾担任总策划，西北师范大学传媒学院师生参与摄制。

影片讲述了一个农村青年从大城市返乡又出走的故事。“离乡”和“返乡”在文艺作品中尤其是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文艺叙事中屡见不鲜且经典众多。“离乡”与“返乡”叙事的背后，是乡土社会城市化变迁中显性的、坚硬的、不可逆转的时代车轮与隐秘的、柔软的、回头张望的个体情感之间的张力。那么，对成长于“后乡土时代”的这一代青年，在他们的视野和镜头中会如何表达和处理这一题材，值得探讨。

电影《野果之歌》选择了一种淡化故事冲突、消解人物成长与刻意隐匿宏大主题的“文艺片”式叙事策略与表现方式。影片中男主人公青年陈羽在回乡后与亲人、朋友之间都有交流，但这些交流都像漂浮于表面的碎片，勾连不起一个完整的乡居生活图景，也不会产生激烈的情感碰撞，就连他与乡村女教师程琳之间的情感戏份都有种梦境式的疏离感。在传统的经典乡土叙事中，我们会看到各种冲突，包括个体与个体、个体与群体、群体与群体之间的冲突，作者需要以这些激烈的冲突来表达自己的艺术理念以及对这一主题蕴含的各种社会文化、个体情感和群体心理问题的思考，复杂的冲突体现的其实正是作者内心对乡土复杂而沉重的感受。而在这部影片中，故事冲突被淡化，体现的是该片的编导者这一代青年内心对于乡土的潜意识中“游离”的情感态度，而这种“游离”感本质上则是源于“90后”深度乡土生活的缺失。大部分农村的“90后”青年都是早早地离开家乡到城市学习或者工作，导致他们并未深度参与农村的农业生产，也没有建立起深度的农村社交关系。也就是说，他们还未真正地“扎根”农村便已离乡远赴城市，这也让这一代人的“返乡”显示出与经典乡土叙事中的“返乡”截然不同的方式。可以说，影片的这一处理方式虽然让影片的故事性变得平淡，但却在有意无意间准确地切中了这个时代的乡土脉搏，并且展现出对离乡与返乡这一传统题材的新视角、新表达与新思考，其中潜藏着一种多元化、新的乡土叙事的可能性。

《野果之歌》的声画视听呈现出一种“静水深流”的古典美学气质，比如晨雾中若隐若现的牛群，烟雨中的农家院落，竹林覆盖下山上蜿蜒曲折的公路，以及白天和夜晚都在无休无止落下的雨，都显示出一种巴山夜雨“欲说还休”的古典意境。但影片并未停留在这个古典意境对人物和故事的渲染上，而是在这一意境的基础上加入了新的表达和突破，对古典意象也进行了进一步的现代主义艺术处理。也就是说，该片不是为了表现纯粹的古典主义田园诗意，也不是借乡村的生态景观来反衬城市化和工业化，而是试图彰显一个主题：乡土不只是景观上的乡土，更应该是心理上的乡土，有情感上深沉的依恋，有对自己是属于乡土的一部分的发自内心的认可。不论城市文明还是乡土文明，外在的景观如不能与人的内心发生交融，这些景观对于个体来讲就都是浮光掠影而没有实质的意义。

作为“90后”的青年电影编导，能将镜头聚焦乡土这一主题的确难能可贵，但该片存在的一些不足也有必要指出。尤其作为一部乡土题材的院线电影，“虚”的部分太多而“实”的部分太少，也反映出影片的青年编创者对“乡土”这一厚重语词的社会文化理解还有待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