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上观新闻)
“写活”一部史诗,意味着要让那些宏大的叙事、历史的角色和重要的事件变得生动、可感,让现代读者能与之产生深刻的情感联结,这的确需要技巧与匠心。
史诗的“活”并非简单的情节生动,而是一种让历史记忆、文化基因与人性光芒在当代读者意识中的重新唤醒。如何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孙思在创作上海百年史诗《风从东方来》可谓匠心独运。孙思知道,读者关心历史,往往是因为历史中的人容易引发大家的兴趣与思考。为此,这部史诗以时间为经,以事件为纬;以人为主体,以史为根基,作者沿着一条虚实相间的线索,找到历史细节中永恒的人性共振点。
众所周知,上海是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地,也是我国经济最发达的城市之一。百年党史,风云变幻;沧海桑田,英雄辈出。百年党史怎样描绘?百年巨变如何呈现?这是孙思创作《风从东方来》必须面对的“大课题”。那么,以诗歌的形式来回顾上海百年历史,达到以诗叙史的目的,这无疑是一次极其艰难的挑战。对史诗而言,“时间”与“人物”是一部史诗成功与否的关键所在。时间这个词本身就蕴含了中国人对时间的完整理解:既是永恒流动的“时”,也是可被分割利用的“间”。为此,孙思在创作上海百年史诗《风从东方来》过程中,首先处理好时间与人物的关系:“1922年初夏/上海南成路的辅德里红木桌上还摆着茶杯/十三位代表,似乎刚刚离开//他们的神情,戈壁一样坚毅身体里似乎正刮着风雪/但我分明看到,阳光在他们背后幕布一样挂满。”这里的时间,这里的人物,仿佛还“活”在我们的眼前。这里的时间和人物为何还能“活”着?那是因为,这里的每个历史人物、每条街道、每座建筑,孙思都逐一沉潜进去:以时间为流程,以人物为段落;以时间为河流,以人物为尺子;用时间强调政治时机,用人物延伸历史时长。正是凭借可触摸的“时间”以及可感悟的“人物”,孙思将《风从东方来》分为序幕、曙光、解放、转折、多元、静好、尾声七个部分,如同戏剧情节的开端、发展、高潮与结局一样,呈现波浪式前进与螺旋式上升的史诗格局。
在处理好时间与人物的关系的同时,孙思又在“诗”与“史”的关系上狠下功夫。特别是在诗与史的重要节点上,她找到历史细节中永恒的人性共振点:“1990年,上海开始第一次破冰/一些新的名词,大海剔骨般地从水上升起//它们与数量词连接/带着出水的蓬勃/执着与坚硬,在时空中呈现。”是的,“出水的蓬勃”以及“执着与坚硬”这不是简单的“破冰”行为,这是豪迈的改革气度与钢铁般意志的“人性显现”。为了避开传统史诗容易陷入“历史博物馆”的弊端,孙思牢牢把握住自洽的史诗法则、历史踪迹、语言体系,将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相结合。当“破冰”与“新名词”、“出水的蓬勃”与“数量词”形成经济链条,上海,这个国际化大都市从此获得了独立于作者之外的呼吸与心跳。的确,在调和历史的严谨与诗性的飞扬方面,孙思有自己独到的笔法,她大胆地运用坚韧与明快、柔和与锋利相互交错的线条,从远到近,由简及繁,将历史感与现实感组合成巨幅画卷,徐徐展示在世人的面前。同时,她又以丰富的视角、深邃的情感,使《风从东方来》达到了“诗”与“史”的高度契合,让史诗在历史的河床上绽放出诗性的浪花。
当《风从东方来》的“尾声”带着“我”自己的家族与上海“同频共振”的时候,看似写“小”了,实则变“大”了。因为,史诗创作如今也面临着深刻的范式转换,特别是史诗的宏大边界正在被重新定义。说到底,孙思的这种开放性的史诗创作态度提示我们:不管是家族故事的“小”,还是宏阔史诗的“大”,只要它们始终保持着血脉与情感的“共振点”,小与大是可以相互转换的。那么,这一转换过程,不正是《风从东方来》极力想表达的人性共振与家国情怀吗?
(作者系书评人)
原标题:《用诗歌,为百年上海历史作传》
栏目主编:陆梅 文字编辑:何晶
来源:作者:卢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