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依晨 浙江省义乌市艺术学校804班
在外婆那里,慢,是一种独特的美学。
记得那日绪风将晨光吹进窗子,外婆刚从田间回来,发丝上还凝着几滴晨间的露。她坐在竹凳上,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几缕银白的发丝被裹挟进风里轻轻晃荡,她目光近乎虔诚地端详着面前一卷卷漂亮的毛线,细细地将线勾上银色的钩针,再向下抖动着调整位置,有条不紊地动作着。
我坐在她身边,托着腮盯着她的动作,她答应结束后带我去买糖画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跑得极迅速的钟在外婆这里变得极懒,以至于我清晰地听到草丛里传来的蟋蟀声,记住了窗帘摇曳着捕住风的模样。
等啊等啊,等到夕阳浸满酡红,落在窗台上,等到卖糖画的老爷爷推着三轮车吱呀地走过门口五次了,外婆还是低着头、弯着腰,穿、勾、挑、卷……一丝不苟地勾织着,时不时停下来,抬起半成品观察着,或是用那满是褶皱的手一遍遍地抚摸着,满含温情的眼耐心地盯着手中作品的变化。
开灯、灭灯,穿线、勾线……我早已在外婆身边安静地睡着了。这便是幼时的我眼里最简单不过的一天,却充满了幸福和宁静。
外婆曾经一边勾着毛线,一边眯着眼对我轻轻道:“从前车马慢,人这一生就是这样遥不可及地漫长。如今老了,习惯也改不过来。”我嘻嘻地笑着,并不太明白。
如今我的生活也进入了快节奏,追求着高效率、高便捷,才又回想起外婆在夕阳里勾毛线的样子。外婆是怎么一直坚守着这样的生活方式,将所有对生活的急促、岁月流水的无奈,都密密勾入线里,将所有的牵挂与爱意藏进自己密密的掌纹里,掩进以慢为永恒注脚的生命里的?
直到我又收到外婆寄来的一件毛衣,我的目光定格在这种被钩针注入了灵魂一般的温暖针脚上,我突然明白,原来,这就是外婆的日月教给她的美学,也是她对生活交出的绚丽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