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刘洋

编辑 | 蒋波

中长协电价的急速下坠，正在让火电和新能源发电公司感到焦躁不安。

11月6日，中国神华（SH：601088）披露，今年1-9月，公司平均售电价格382元/兆瓦时，同比下降18元/兆瓦时，降幅4.5%。对于电价下降的主要原因，中国神华称是今年大部分省份电力中长期合约签约价格同比下降。

中国神华并非个案，华夏能源网（公众号hxny3060）注意到，1-9月国电电力（SH：600795）、华电国际（SH：600027）、大唐发电（SH：601991）、华能国际（SH：600011）的平均上网电价普跌，分别下降7.5%、2.8%、4.3%、3.5%，至每兆瓦时396元、509.6元、430.2元、478.7元。

让发电集团警惕和倍感压力的是，动力煤价格已经在震荡走高。秦皇岛港5500大卡动力煤价，在6月中旬跌至年内冰点609元/吨后旋即反弹，目前已经重回800元/吨上方。煤价重返上升通道，发电集团的发电成本将大幅升高，再叠加新能源全面入市带来的电价走低，发电集团的电价恐慌可想而知了。

在此背景下，近来围绕中长协电价的各方博弈愈演愈烈。电力市场在艰难重构。

矛盾频发为电价

围绕中长协电价的博弈，广东和陕西最具代表性。

2024年11月，时值2025年度电力长协签约季，广东省域内11家发电公司，联合起来向广东省能源局提出申请，要求在2025年度以“锁量锁价”方式，锁定更高比例的年度中长协合同。

彼时，用电大省广东的燃煤标杆电价为0.453元/度，全国最高。根据相关规则，广东电力中长协可以根据燃煤基准价上下浮动20%，这样就形成了年度交易成交均价的上下限，分别为0.554元/度和0.372元/度。发售电双方年度电力长协签约将会参照这一价格区间。

所谓“锁量锁价”签订中长协，是发电公司希望获得高一点的电价和多一点的电量。然而，此种申请一旦获批，就会动了售电公司的“奶酪”，这将导致售电公司承受更大的亏损风险。很快，广东多家售电公司也群起“上书”广东省能源局、国家能源局南方监管局陈述意见。

事后，尽管广东省政府部门分别邀请了各方代表当面直接沟通意见，但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场发售双方的电价“战争”一时陷入僵局。

广东的电价博弈还未了局，西部能源大省陕西的电价战争也爆发了。

为了在省内降电价，2025年7月31日，陕西省发改委发布文件，提出在2025年8—12月分时交易结算执行过渡期间，售电公司月度平均度电批零差价高于0.015元/千瓦时的部分收益，需与服务的零售用户按2：8比例分享。文件明确规定，“严禁售电公司与其他经营主体通过私下协商、场外交易等方式不合理抬高批发交易价格和合同价格。”

为了规避二八分成，8月4日，华能陕西能源销售有限公司（下称“华能陕西售电”）与华能铜川照金煤电有限公司（下称“华能照金电厂”）两家“师出同门”的兄弟公司，将年度火电双边协商交易中8月的价格由0.380元/千瓦时提高至0.424元/千瓦时。

对于这样的串谋涨电价行为，8月7日，陕西电力交易中心对上述两家公司进行通报批评并给与了颇为严厉的处罚：对两公司的抬价不予受理；给予红牌警告；记入信用评价事项各扣100分；暂停华能陕西售电后续年度交易资格，直至整改完毕；暂停华能照金电厂上网电费结算，直至整改完毕。

众所周知，电力现货市场波动大、压力重，发电公司缺乏长协保底就等同于“裸奔”，中长协一直是发电公司赖以为生的收益基本盘。上述两场电价战争，都发生在电力中长协电价急速下坠期间。

中长协电价持续下挫

中长协电价的下滑在多个省份均在出现。

2025年6月，江苏省集中竞价成交价为312.8元/兆瓦时（折合0.3128元/度）。让各方颇感震惊的是，该成交价不仅较上月环比下降22%，较去年同期也下降了24%，而且比江苏煤电基准价391元/兆瓦时还低了20%！

按照规定，中长协电价是在煤电基准价基础上上下浮动20%，0.3128元/度是一降到底，创下江苏有史以来最低价。

如果说6月份的中长协地板价是极端情况，将时间线拉长，对比江苏2024年和2025年集中竞价交易的成交均价可以发现，电价下行是显著趋势。2024年，江苏集中竞价交易成交均价在410-446元/兆瓦时之间，而2025年上半年则降至312.8-411元/兆瓦时，与2024年相比，同比平均下降了11.5%。

再来看南方经济大省、制造业高地——广东：2025年6月，广东电力中长协电价综合均价仅为0.372元/千瓦时，这一价格也已经逼近了电力中长协的地板价格。与煤电基准价相比，这一中长协电价也低了15%。而这种“触底”的趋势，恐怕一时还难以停下来并发生逆转。

2024年12月23日，广东电力交易中心公布广东电力市场2025年度交易结果，成交均价391.86厘/千瓦时。彼时，广东燃煤基准电价为0.453元/千瓦时，全国最高。而以此计算，年度交易均价比标杆电价下降了大约0.06元/千瓦时。

在更早的2024年下半年，广东中长协电价就已经呈现出了下跌势头。2024年1至11月，广东省电力市场实时平均电价为0.3372元/千瓦时。然而，在11月4日至10日的一周里，广东省电力现货的平均价格降至每千瓦时0.3178元，同比下降了26.74%。

反噬作用不容忽视

客观而言，近年来各地电力中长协价格下降，有动力煤价格下跌、发电集团盈利大幅回暖的影响，也有各地方政府拼经济、降电价的因素在起作用。然而，中长协电价在未来更长时间大势难挽，更重要的因素是新能源渗透率飞速增长以及新能源全面入市。

由于新能源占比的持续迅速增加，煤电的“成本锚”作用正在弱化。在新能源装机占比超过五成的山东，电力现货价格走势已不再受煤价单一因素驱动，而是逐渐从火电边际成本转向“风光-火电”的动态博弈。

新能源渗透率的上升使得电价波动从“燃料驱动”转向“天气驱动”。新能源入市成为现货电价的“晴雨表”，由天气驱动的风光出力波动显著影响着现货电价的涨跌方向。有分析表示，新能源出力与电力现货价格呈显著负相关，因此，新能源出力的波动会造成现货价格的波动。

而现货市场的价格信号势必要向中长协电价传导。同时，新能源也会大量涌入中长协。这些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就是中长协电价的跌跌不休。

除了价格，中长协签约量也在松动。如果发电集团视为收益基本盘的中长协，量价都将不保，那发电集团还能不警惕并恐慌吗？发电集团收益不保引发的恐慌情绪，也将反过来影响到电源建设，尤其是新能源项目的建设热情。这股子反噬力量会对新能源市场造成长期重大影响，需要提早引起相关部门重视。

毕竟，新能源装机市场的增长是长期目标，风格装机需要保持适当增速。这不仅关系到中央提出的2035风光装机36亿千瓦任务能否顺利完成，也关系到新型电力系统建设和能源转型进度。如果电价降到所有市场参与方都没有利润，最终受损的一定是整个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