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江海晚报)
立冬一过,南通人的心思就转到吃羊肉喝羊汤上了。街坊碰面开口必是“去新地喝羊汤了吗”,连微信邀约都缀着个冒热气的茶杯表情——似乎少了这句,冬天的日子便缺了从胃暖到心的熨帖。谁都清楚,“新地”是兴仁镇的老名号,那儿的羊汤从不是普通热饮,它是南通人过冬的“暖身暗号”,是借汤香聚首的由头,更是天越冷越牵肠的烟火滋味。
兴仁镇新地北路上,真的藏着“羊肉一条街”。八家老店挨挤着,铁皮招牌上“羊肉”二字的红漆早被年复一年的柴火烟熏得发暗。可一到立冬,灶膛火就没熄过。清晨天未亮,铁锅咕嘟声先醒,羊骨熬透的鲜气顺门缝钻出来,勾得路人慢下脚步往店里探。周末时,门口临时车位全满,有从崇川开车半小时来的上班族,也有通州老街坊牵着孙辈来的,单日最多坐满500桌,热闹赛似过年家宴。可这么多人赶过来倒不是冲什么金招牌——论做羊肉的“家底”,兴仁羊汤实在算不得“厚实”。
细究兴仁羊汤,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家底。往南,苏州藏书羊肉有几百年光景,明清便有“冬至羊羹满市香”的说法,老松木灶熬汤,守着那份“白汤、白切、白米酒”的江南温婉;向东南,海门山羊肉顶着地理标志,浓油赤酱炖得酥烂,向来是宴席上的硬菜;即便是南通城里,老卤店也凭“祖传配方”拴住老食客。可兴仁羊汤呢?无金字匾额,无“百年传承”噱头,菜单都随性——墙上没几道固定菜,老板只凭当日鲜材招呼:“今天刚宰的羊,羊脑、羊蹄都鲜着,试试?”它能扎进南通人心里,全靠食客口口相传,一年年渐渐成了冬日牵挂。
其实,南通人说“去新地喝羊汤”多是个由头——哪会只奔一碗汤去?这儿自在得像回了老家:可只点一碗羊汤慢品,也可把羊身好味吃遍——从带皮腿肉到鲜灵内脏,连羊血、羊脑都有花样。家庭聚会时,店里还能办全羊宴,二十多道菜绕桌摆,冷盘羊耳丝、热炒羊肝、慢炖羊蹄,连主食都是羊油炒饭,把“一羊多吃”的实在写得明明白白。
你瞧那冷盘:羊头肉切得薄似纸,拌着香醋与碎香菜,脆嫩里裹着肉鲜;中间的冷切羊腿最诱人,皮冻凝得像块琥珀,蘸点甜酱咬下,肉香在嘴里绕半晌;连小菜都沾着“羊”鲜,黄豆鲫鱼冻的汤,是熬羊汤剩下的高汤吊的,在舌尖化开,先触着鱼的清鲜,再裹着黄豆的粉糯,末了还留着羊骨的醇厚,一口鲜到心坎。
你品这大碗羊汤——老板娘笑着凑过来:“先喝清汤,别加调料,尝本味!”带筋羊肉炖得酥烂,筷子一夹就脱骨;羊杂切得匀净,羊心软嫩、羊肺吸满了汤;最底下卧着羊血豆腐,嫩得像布丁,筷子碰重就碎。滚烫的汤滑进胃里,先显羊骨的鲜,再透羊肉的醇,半点膻味没有,暖意从胃里漫开,顺着胳膊腿往指尖窜。
等到热菜上桌,热闹又添几分。羊血烧豆腐是顶下饭的,羊血嫩得入口即化,豆腐吸满鲜汁,加把葱段、辣椒爆炒,咸香里带着点微辣,拌米饭能吃两大碗;爆炒羊杂最见火候,羊肚、羊肝、羊心切得细,跟大蒜、青椒在铁锅中猛火快炒,锅气十足,嚼着脆嫩,连不爱内脏的人都多夹两筷;炖羊蹄用酱油、八角慢炖了一下午,皮糯得能抿化,骨头缝里的肉浸满酱香,啃完下意识嘬嘬手指,怕漏了半点味。最妙的是羊脑炖蛋,羊脑细得像块奶酪,跟蛋液蒸在一起,撒点胡椒粉、葱花,入口即化,暖意顺喉咙往下走,连心里都熨帖。
当你酒足饭饱,拱手作别时,老板娘还在门口叮嘱:“天再冷就来,灶上汤一直熬着。”其实不用她说,南通人都懂——兴仁的羊汤从来不是一碗汤。它熨帖了受凉的胃,也暖透了冬日里的心,是不管走多远,一到寒冬就会念起的、属于南通人的家乡滋味。
阚新华
编辑:王佳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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