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妇女报)
转自:中国妇女报
■ 蔡浩杰
今年大暑遇大雨,暴雨过后,空气清新,有泥土气,白天的热浪消散去,水涨起来,缓慢地流,热晕了的我怀疑这突如其来的清爽,是让人怀念夏天的。
青草在水里撇开散漫的姿势,它们从田间地头被割下,在闹市里呢喃,这种低语和在山野里的自在并不相通,山里的暴晒没有理由,冷冷的月亮让夜晚缓缓沉下去。若是暴雨倾泻,扛不过去就趴到土里,掉进沟里;扛过去了,脚下的土地便是海洋。人类说人生是旷野,我看这旷野洒满星光。车轮碾过,草鞋走过,叫卖声让它结交了更多新朋友,趴在低矮的红蓝白三色塑料布上,隔壁的土豆和荔枝们也是如此。
当然,煮什么草,煮多久,哪几种草匹配效果好,还是要谨遵医嘱。青草水并不宜盲目宣传,但若有医方,民间智慧,也可窥其一二。
《潮州志·物产志》记载蛇舌草:“茎叶榨汁饮服,治盲肠炎,又可治一切肠病。”在《闽南民间草药》里又可见其:“清热解毒,消炎止痛。”山川长着其自身的修饰,日月并没有留下精致的句子。裹挟着泥土的青草熬水能解暑清热,自始至终,若有灵感,天地精华于一处,“于隐微处锲而不舍”。
青草水可以热饮,也可以凉饮,抑或做成果冻一样的小吃。当然也看各自体质。在潮汕地区,端午后天热,来一碗青草水,如有神助。其中科学总归是复杂,抑或粗糙的道理,但生于斯长于斯,物候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生灵自有其独特的默契。人类自然是要追求真理和科学的,但在祖先尚未明白太多药理时,一捧本地草木熬水能解渴祛暑,五柳先生(陶渊明)一碗下肚,也得感慨一句“不求甚解”,或许,也是一味讨巧而趣味的默契吧。
小时早起,爷爷晨练回来,买来一袋青草,那种土味和九层塔一样,是可以让人想念夏天的味道。桑叶绿得发慌,车前草像猪耳朵一样,白茅根修长白嫩,是上好的羊脂玉。爷爷挑出荷叶让我举着,偌大的叶面可以盖住脑袋,水珠越滚越大,从边缘滚下,世界都倒映在珠子里。隔壁老叔是爷爷的战友,家里有一个极老的柜子,上面雕有荷花、翠鸟,黑得油亮,着了金漆,神秘而高贵,据说雕荷花有和美吉祥的意思。
爱喝酸的有山葡萄,爱喝甜的有沙参玉竹。店里的凉茶品种多样,自家熬的青草水则更质朴一些。可加糖,也可不加,小时爱吃冰凉的口感,长大后倒觉得温热的青草水最是喜人。口感顺滑,清新舒爽,发一头汗,自觉轻盈些许。
解暑不止青草水,水土不同,习惯各异,想起梁山好汉们喝酒解暑,而明代书法家祝枝山笔下也有“山僧过岭看茶老,村女当垆煮酒香”,实在妙极。盛夏时节,梅雨到来,气温上升,降雨频繁,草木丰盈,茶叶舒展,确实是要多多关注茶叶生长状态。在读者即将被茶叶清新回甘的通感突袭时,祝枝山或许觉得:没必要这么含蓄,还整啥通感,直接上嗅觉,于是,酒香四溢。不知山僧穿林而过,身上是茶香多一些,还是泥土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