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嘉书房”(印氏住宅)
薄荷香文苑附近的稻田栈道
张堰古镇大隐书局
稻田里的书店
薄荷香文苑
稻田里的书店陈琳
在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间,在沁人心脾的稻香花香里阅读、品茗,是很多人心向往之的生活,亦是市郊、乡村寻求发展的突破口。2025上海书展正在如火如荼进行中,上海书展不仅在会场里,书展带来的满城书香也在城市乡间的各个角落中。 ——编者
午后的金山区漕泾镇水库村荷花塘畔,暑气被穿堂风揉碎在尚品书院的窗沿。这座由旧谷场仓库改造的书院,保留着老建筑的筋骨,无声地讲述着这个水网密布的村庄的变迁。在“荷叶阅读区”,游客和村民自得其乐,翻阅村志、看看报纸、聊聊趣事,杯里的“荷叶冰美式”飘着清香,整面落地玻璃将藕塘景致框成鲜活的画,这番田间地头的阅读只能用赏心悦目来形容。
不只在漕泾镇,近年来,书屋、书院、书局等各类公共阅读空间如雨后春笋般在上海市郊、乡村的肌理间生根、发芽。它们姿态多样,不拘一格,有的从旧仓库、老民居里“长”出来,带着乡土的温润;有的从老厂房的红砖拱窗里“冒”出来,带着工业遗存的硬朗;有的藏在白墙黛瓦的闲置民居里,保留着木格窗的温柔。
这些公共阅读空间既是文旅融合的“磁石”,用独特的设计与江南风情吸引都市人驻足,也是居民们触摸集体记忆的“精神锚点”。它们像一颗颗文化种子,在田埂与街巷间留住了乡愁,打造出接地气、聚人气的“文化会客厅”,为市郊、乡村发展注入了文化的温度。
打造留住乡愁的“精神粮仓”
不搞大拆大建,用城市微更新的理念让老房焕新,让废旧仓库升级为“精神粮仓”,沪上不少乡村、市郊的公共阅读空间的设计思路与尚品书院异曲同工。
大隐书局在“浦南首镇”张堰选址民国时期所建的中学旧宿舍。设计团队对其进行改造时保留了大量民国建筑的古朴元素,从红漆的大门、青苔石阶,到原汁原味的雕花门窗、翠竹绿水,及至被不少业内人士称道的庭院留白设计,整体氛围颇为低调,让人仿佛有穿越时光之感。他们还在庭院一角特别设置了张堰中学校友留言墙,让老建筑的前世和今生在此联结。
据工作人员介绍,书局在二楼设置了茶室和公益自习阅读区,工作日来这里自习的学生、打卡小憩的游客不少。到了周末,作为“曲艺传承基地”,孩子们在此接受传统快板曲艺的熏陶,稚嫩的童声和快板声给阅读空间增添了一份活力。由于书局保留了老建筑的深朱红底色,有人据此将其称为“古镇眉间的朱砂痣”。
在嘉定娄塘,顺着充满历史痕迹的弹硌路弄堂一路向北,就能到达全市首家开在不可移动文物里的“城市书房”。这栋古色古香的临街老宅曾是印氏住宅,现在门楣挂着“我嘉书房”牌匾。
设计师对建筑进行微更新时,也保留了印氏住宅的硬山式屋顶、观音兜墙头、小青瓦屋面等传统建筑元素,还以修旧如旧的方式复原了代表娄塘民居特点的瓦箍头、垂花柱。书房建筑的抬梁式构架、翻轩、仪门、额枋、月梁、隔扇门、轩廊……每一处的构建都是历史的沉淀。
在这个具有浓郁江南民居氛围的书房中沉浸式阅读,别有一番风味。不过,它还承担着记录、展示历史的重责。书房与中国近现代新闻出版博物馆合作的常设展“印行天下”印刷出版主题展设在书房二楼,讲述了印家住宅的“主人”印有模与近代中国出版印刷业发展的故事。在富国强兵、实业救国的思想驱动下,印有模开商号、办工厂、建农场,不仅是彼时上海有名的实业家,还是继夏瑞芳之后商务印书馆第二任总经理,对中国印刷业发展作出了贡献。
对作为文物保护点的印氏住宅修缮后作什么用途,管理部门考虑过不少方向。通过调研与审慎的斟酌,他们发现,书房的雅致,与老宅静谧的氛围相称,也能在很大程度上满足周边人群以及游客的精神文化需求,“可以保证空间真正被利用起来”。
再建江南底蕴的“文化客厅”
实际上,市郊、乡村公共阅读空间的重要价值,不只在于重塑地标式景观,更在于其文化“锚点”功能——它既能收藏地方志、村史、名人故事、民俗资料,保存集体记忆;也可以举办读书会、非遗展示等活动,让当地居民、村民,尤其是年轻人,重新触摸本土文化的温度,重建“我是谁、来自哪里”的文化认同。
由堆放农具和杂物的旧仓库改造而来的月浦镇月狮村众文空间,是另一个典型的例子。打开思路、盘活资源,当地部门邀请上海上大建筑设计院有限公司团队,对空间进行升级,形成了类似“房中房”的新布局。管理部门从宝山图书馆调来大量书籍,曾经的老木梁被放置在墙边,配上坐垫舒适的阅读长椅;过道的一侧悬挂着元宝篮、针线匾等非遗竹编制品,另一侧装饰着粉黛乱子草、细叶芒穗子、葫芦等特色植物。凭借合理的空间规划,众文空间除了是阅读场所,还开办了不少非遗小课堂互动体验活动。每次活动都是人头攒动,在村民们眼里,这里就是家门口温馨的“文化客厅”。
同样,在朱行高楼村严家湾,一座由三间一层的农房改造而成的“高上空间”书屋,也将技艺传承与阅读交流拧成了一股绳。在这里,老染匠每周定期坐镇,教年轻人辨识蓝草的生长周期;游客体验扎染时,聆听村民讲“靛池发酵要守三天三夜”的老规矩。在书页翻动与染料晕染间,原来的农民房成了乡村最鲜活的文化传承场。
崇明生态岛的光明花博小镇的“稻田书店”,则嵌在了东风农场旧址的万亩稻浪间。书店“一心只为一粒米”的展示台,卡通米粒的可爱形象牢牢吸引着人们的目光;亲子乐园的黏土稻米课,农场长大的娃教城里的孩子辨谷壳纹路。在这个书店,围垦往事、种稻学问、手作乐趣,把农垦前辈、新农人、游客串成线,让农场旧时光与当下阅读、创作交融,在稻浪起伏里,续写土地与人的新故事。
青浦朱家角镇林家村的薄荷香文苑也是不得不提的例子。两位主理人陈君芳、张瑞杰夫妇,经营过实体书店。回村之后,他们翻建父母的老房子,按照想象中的样子,打造出翠竹掩映砖墙、墙角种满薄荷、开门见稻田、颇有小院柴扉意境的农家书屋。文苑被年轻的“驴友”口口相传,很快成为朱家角古镇游客必来的打卡地。不仅如此,文苑还掀起了村里的“文艺复兴”,杨冬白雕塑工作室、路上有马电影工作室、田耘社相声艺术中心、朱者赤艺术大师工作室扎堆落户。原本闲置的村屋不仅有了艺术的气息,留住了村里的年轻人,也为乡村今后的发展开拓出了更多想象空间。
当上海的天际线与田埂线在书香里相遇,“大城”的精致审美与“小村”的质朴烟火,“历史”的厚重积淀与“当下”的鲜活创造,找到共振的频率。这些藏在沪郊肌理里的文化空间,正以“阅读”为经纬,织就一幅“大城古镇小村”的共生图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