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邯郸网络广播电视台)
转自:邯郸网络广播电视台
你知道长城有多长
——103岁烈士遗孀王希芳的家国故事
人民就是江山,军队就是长城。
你知道长城有多长?它一头挑着烽火硝烟里的铮铮誓言,一头牵着幸福安宁的灿烂阳光。
王希芳展示与丈夫的“手绘合影”。
80多年前,日寇的铁蹄踏破冀南父老乡亲的酣梦,刺刀染血,哭喊声漫过田埂。1944年秋,王良拉住妻子王希芳的手说:“我去扛枪守家国,你留家中侍爹娘。”这句约定,成了生命里最重的承诺。
1947年,王良血洒疆场。王希芳将思念藏进心里,侍奉双方老人,并先后抚养4个孩子,用瘦弱身躯撑起亲情满满的家。
你知道长城有多长?八一前夕,记者一行来到大名县龙王庙镇王庄村,在103岁老人王希芳的小院里,聆听她动情的讲述。那些浸着泪与暖的往事,让答案渐渐清晰:长城的长度,从不止于砖石,更在一代代人用牺牲奉献、责任担当谱写的家国情怀里。
硝烟里的约定:
他把枪扛在肩上,她把家顶在脊梁
老人家里,一丛丛紫茉莉开得正艳。客厅正中间摆放着王良烈士的画像,那坚毅的目光里透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仿佛在讲述战火硝烟里的故事。
古运河分支卫河东岸,大名县城东9公里处,便是王庄村。1937年11月,日寇调来主力十四师团沿平汉铁路南犯,在占领邯郸后又分兵直取大名。正像歌曲唱的那样,“敌人从哪里进攻,我们就要它在哪里灭亡”,冀南军民立即对日寇迎头痛击。就在当年冬天,王庄村党组织与八路军一二九师东进纵队取得联系,随后成立以王晨声、张秀杰为首的八路军漳卫河抗日支队,300多人的队伍依托黄河故道开展游击战,屡挫日伪军。村民全力支前,男人送军需,女人做军鞋。热血青年王良就是支前队伍中的积极分子,并在此期间入了党。
王希芳仍清晰地记得:1943年夏天,21岁的她坐着小轿出嫁。掀开红盖头,她望着桌上的荞麦面团子和糠糊糊,心里不由发沉。可转头看见高大帅气的丈夫,她心里又踏实了:“只要两人勤快,准能过上好日子。”
1944年,解放区军民开始局部反攻。那年秋,征兵的锣鼓敲得震天响,村里的小伙子们骑着高头大马,胸前的大红花红得灼眼,队伍中就有王良,“我也参军了”。
王希芳的眼泪“唰”地下来了。新婚刚一年,丈夫就要往枪林弹雨里闯,搁谁不揪心。
王良给妻子讲日寇屠杀乡亲的惨案:1944年元宵节,日军及皇协军4000余人包围了固城村。日军用百姓的身体给新兵练刺杀。当日共刺死9人,死者最多被刺了20多刀,鲜血染红了打麦场。“不把小鬼子赶走,命都保不住,还过啥好日子?”王良坚定的目光里似有火在燃烧,“等赶走鬼子,咱盖三间大瓦房,天天吃白面馍。”
她擦干眼泪,羞涩地笑了——在当时,“父母送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蔚然成风,她怎能拖后腿呢?
“他入伍一段时间后,我俩见过一次,谁也没想到那是最后一面!”那天,她往王良的包里塞了双布袜子,那是她挑着煤油灯连夜缝的。双双相拥,泪眼婆娑,她把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家中有我呢,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看着丈夫远行的身影,恋恋不舍中,那份军人的刚强在她体内陡然生长。
再难,日子也得自己过。正是摇耧撒种的时节。王希芳请公公指点种地,她套牛、扶犁、吆喝。牛欺生,不打不走,一鞭下去又疯跑。王希芳紧抱犁把不放,摔倒在地。公公心疼她,“咱不干了”。王希芳倔强地爬起来,又像扭秧歌似的继续犁地……
那些年,王希芳没有少交一斤公粮。
烟火里的践诺:
她踮着小脚,把日子过成幸福的模样
“他为国家舍了命,我得替他尽孝,撑起这个家!”那一刻,王希芳下定决心。
1947年冬,村干部来到她家,“良的……牺牲了。”听闻噩耗,王希芳觉得天塌了!
她才25岁,膝下没娃,娘家劝她:“再找个好人家吧。”可她望着公公斑白的头发,看着未成年小姑子怯生生的眼神,心思更加坚定。次日,她照样起来烧火做饭,只是把灶膛里的火烧得更旺。
一边是公公,一边是娘家的父母,像两条绳子,拽着她的心。农闲,不管雨雪风霜,从夫家王庄到娘家石家寨的崎岖小道上,她那裹着的一双小脚在行走,那不足两公里的小道上留下了她一行行脚印。
有一次,公公病了,住进医院。王希芳忙得像陀螺,天不亮她就下地,中午揣着刚蒸的馒头往医院跑。公公在病床上看见她颧骨突出、眼窝深陷的样子,拔掉输液针就往墙上撞:“我这把老骨头,净拖累你!”
王希芳“咚”地一声跪下,眼泪掉下来:“爹!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咋对得住良的?”闻言,公公老泪纵横,打心眼里把她当成闺女看。
在漫长的日子里,她以儿女之心为老人养老送终,兑现了对丈夫的承诺,让老人含笑九泉。
在尽孝的同时,她还先后抚养了4个孩子。养娃就是“碎钞机”,睁眼就花钱!要不要抚养?王希芳也矛盾,想到丈夫,心里的答案明晰了:他肯定会支持!
她抚养的第一个孩子是大伯子哥王汉的女儿王秀梅。12岁的秀梅父母先后去世,作为婶娘,王希芳张开慈爱的双臂接纳了这个小姑娘。“二婶赊了一只羊,由我看管。我贪玩,羊吃光了家里晾晒的面条和黄豆,喝水后撑死了。二婶从地里回来,很着急,但扬起的手始终没舍得拍我。”83岁的王秀梅坐在轮椅上,她回忆起与婶娘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到了婚龄,王希芳又帮秀梅找到了真爱,以“零彩礼”为她成了家。“我身体不中啦,你们要替我向姥姥尽孝。”王秀梅反复叮咛子女。
过日子钱紧怎么办?王希芳起早贪黑纺花织布,卖钱补贴家用。“那时,过节有饺子吃、新衣穿,日子不难过。”王秀梅说。
1974年,席运芳老师带着两个娃在村里教学,常备课到深夜,于是王希芳的小院成了孩子们的“第二个家”:灶膛里的火总旺着,饭桌上常飘着饭菜的香味;昏黄的煤油灯下,她在做孩子的棉衣、棉鞋,把慈母般的深情缝进密密的针脚。夜里哄孩子睡觉,她会指着星星:“那是王良爷爷,在天上看着呢,咱得好好学习,长大了像他一样报效国家。”
后来,席运芳又生了女儿耿杰英。王希芳不分日夜做月子餐、浆洗尿布,像母亲对女儿一样侍候月子。就这样,她用心带孩子,一带就是9年。三个孩子长大了,耿杰英还成了镇卫生所的护士。王希芳头疼脑热,耿杰英悉心照料,“姥姥当年咋疼我,我就咋疼她”。耿杰英扎针练就了“快准稳”的绝活儿,她说:“每当我给病人行针,就想起姥姥夜里给我缝棉衣的样子,我要把她对我们的爱给予更多患者。”
山河里的回响:
他未竟的愿望,她替他看遍
邯郸,素有拥军优属、拥政爱民的光荣传统。今年我市荣获全国双拥模范城“十连冠”。
王希芳的庭院里暖流涌动,她的生活牵动着人们的心。
大名县委书记高巍来了,各部门的志愿者来了,靠东墙的米面粮油等各类慰问品堆成了小山。
5年前,相关部门拔出专款,在村党支部书记邢国强及亲戚张国志的操持下,王希芳的新房子建起来了。她说,“这也圆了王良80多年前的心愿。”
2025年初,王希芳老人住进医院,为便于康复,龙王庙镇党委书记王丽娟协调了单间,还送上了助听器……
“我每月领着4000多元钱呢,政府待我‘一百成’!”门口的“光荣军属”牌擦得锃亮,能映出人影;庭院里紫茉莉等花草长势正旺,一只小橘猫倚坐在老人身旁静享幸福时光。
这些年,老人心里总悬着个事。王良牺牲时,连张照片都没留下,“他长啥样,我怕忘了”。那张烈士证被她反复摩挲。退伍军人张金豹把她的故事拍成视频,发到网上。屏幕里,王希芳老人举着烈士证,“想知道他葬在哪儿”。很多网友红了眼眶。大名县的志愿者行动起来,赵宽、安月英等钻进档案馆,翻出《革命烈士英名录》,上面写着:“王良,1947年牺牲于山东羊山集”。
“羊山集”在哪儿?他们查遍山东地图,只找到“羊山”,遂联系当地烈士陵园。对方说, “羊山集就是现在的羊山镇,1947年鲁西南战役,8000多名官兵牺牲在这儿。”安月英抱着电话哭了:“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闻讯,老人浑浊的泪涌出来,像卸下了千斤担:“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更暖的是,志愿者发现老人和王良没合过影,决定手绘一张。他们以王良弟弟的老照片为底,邀请画师画了一版又一版。王希芳在微信里细细端详:“颧骨再高点”“眼睛带点神”……30多版修改,不单单是较真,更是想让这张“合影”里的王良,真能笑着对她说:“我回来了!”
如今,老人常坐在院中,望着客厅的画像笑。风掠过小院,吹得花草沙沙响,好像当年部队行军的脚步声。“你没回来,我把你想的幸福日子,过成了真的。”王希芳喃喃自语。
今年7月,在大名县退役军人事务局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王良的侄子王军海等亲属,捧着从羊山烈士陵园带回的黄土,郑重将其安葬在大名烈士陵园。那抔土带着鲁西南的硝烟味,带着近80年的风雨痕,终于和家乡的泥土融在了一起。
战鹰巡碧宇,舰阵镇沧海,东风扬国威……经过一代代人的接续奋斗,中国已从积贫积弱走向繁荣富强。山河回响间,精神薪火永续。26岁的邯山区籍现役军人李昊昱,休假时路遇车辆落水,当即奋不顾身下水施救。“我要像王良烈士那样,履行军人使命,时刻准备着!”李昊昱说。“我爱人在北疆边境服役,他常说再苦的地方也要有人守。”广平县委宣传部干部孙雨蝶坦言。为不让丈夫分心,新婚不久的她,主动担起了照顾病弱婆婆的重任。“王希芳老人的精神,像一束光照进了心里,也让我懂得理解与支持的分量。”峰峰矿区军嫂靳小雨感慨道。王良、王希芳等先辈青年时的风采,分明在新时代年青人的面孔上延续涌动。
你知道长城有多长?它从不是砖石的堆砌,而是像王良一样一代代军人奔赴战场的忠诚,是王希芳等军属用生命坚守的承诺,是耿杰英针管里的爱心,是无数双拥工作者执着奉献的国防情怀……
最坚固的长城,筑在人心上!
邯郸新闻传媒中心记者 周金立 杨旭 李文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