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上观新闻)
在大学班级微信群里,第一次知道李宏伟是写诗的。“诗风纯真旷淡,浑然天成。”也爱踢球,游泳,跑步。豪迈又细腻,这跟他留给我的印象对上了。
7月15日上午,央视做导演的上海籍同学陈真,倡议发起了上海同学追思会。那是宏伟的三七祭日。2023年夏天他来上海,那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他双眸发光,微笑淳厚。在餐厅告别之时,步子有力地走近我:“你写影评,也给我呀。”他已在《光明日报》副刊部的领导岗位上退休了,但仍是一如既往地热情。
翻开同学的合影,过往的,现在的,他总是在笑。笑得纯真,笑得豪爽,笑得生气勃勃又满含情义。上苍将这样的笑容镶嵌在一张张的集体合影里,像是为我们全体暗暗注入这样一颗仁厚“班心”。他是我们班级的秘书长,简称“总秘”。毕业30周年的上海班聚,女同学们不约而同地要跟李总秘合影。他也笑吟吟地配合,将自己变成了拍摄留影的“不动背景板”。那时,他的笑容平静里有一丝丝的骄傲。无疑,他是一位绅士。能够以他的善良、厚道、情怀与才华,来聆听、宽慰、解困无论哪位处于低潮期的女同学。但与他更要好的,是无数的男同学。同寝室的,非一个寝室的,北京的,上海的,全国各地的。
“他的收入其实不高,但他总是倾其所有,组织北京同学聚会,也热情招待来北京的外地同学。”追思会上,有人说。
20世纪80年代的大学同学留影(左面戴墨镜的是李宏伟)
重新翻开团结出版社出版的复旦大学中文系80级毕业四十周年纪念珍藏版《1980,我们这一届》,读李宏伟的《北京当年的聚会》一文,朴实无华的文字,坦荡随性的心胸,记叙着他毕业之后,如何被分配进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办公室秘书处,住的地方特别宽敞,很快成了北京同学经常来往的地方。“毕业第一年,我的工资是四十六块钱,由于同学来得太多,手头很不宽裕。国管局有个值班室,由办公室的人轮流值夜班,值一天有一块钱的补助,我就和秘书处一个北大79级的同事商量,由我们俩人承包值班室。对我们来说,承包值班室就是下班后在值班室睡一觉,反正两个人也没别的事,保证有人就行,每个月还有十五块钱的补助,而其他有家的同事,就省去了在单位值班之苦,皆大欢喜,所以领导很痛快地答应了。”最多的那次,他这儿聚了有三十多人,不但有同学,还有同学的弟弟,同学的表妹,中文系的师妹等等。来人多且杂。“大家也没啥事,又没到吃饭时间,就分成几拨在那儿聊。国管局传达室的人还专门跑来问我是怎么回事。”——这三十多人的一餐,就是在国管局的食堂,也会把那一个月十五块的值班费,给吃光了吧?
现在的人会很好奇,这些人聚着,吃着,究竟是什么样的动力?以何凝聚?想来,诗歌,文学,酒,校园情,梦想……漫无目的,又主旨鲜明:青春,就是那闪闪发光的漫无目的,那率情尽兴的生命挥洒。
如果能够挽救宏伟的生命,我相信,我们93人的这个班级会再次成功地募捐。就如同,我把我们班的影像大师任家瑜做的视频,发给旅居意大利的素素看后,她所说的:“我们班的同学真的是重情又长情。”
第一次看到,用豆包做的视频,平面照片上的人会动起来。完全地栩栩如生。那一瞬间,许多人都会流眼泪。我们在怀念着一位特别优秀的同学,影像使他永生。我们也重新走入了生命唯一一次的青春,往昔永驻。我们流下眼泪,还为了心疼宏伟,那些在医疗过程中的痛苦。他的那些要好的哥们同学们,一次次地去医院看他,就是想让深深的情义通过相握之手,传递到他的身体里。
我们其实都是这样活着的
活在相识者的心里
而肉身在与不在
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是卓松盛诗歌里的结尾。
蔡万麟的《悼宏伟》,只有四句:
温良恭俭让,千古只一人。
莫道君行早,先开众妙门。
“同窗研读,精诚学术,长思当年沪上衍故事;执手往来,和乐音容,岂料今日都中成永诀。”——全班同学的挽联。
原标题:《南妮:一个同学远去了》
栏目编辑:史佳林 文字编辑:蔡瑾
约稿编辑:史佳林
来源:作者:南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