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新安晚报)
转自:新安晚报
伫立独秀山下,看山色变幻,朵朵红花闪现于葱郁之中,却不知何谓“逶迤隐伏数十里忽起”之势;往山上去且到了离顶峰不远处的平台上,俯瞰四野,才感知“此山形势突屼”乃不虚也。
眼界一开阔,心底也随之疏朗起来。雄浑于我,冲淡亦于我,飘逸于我,旷达又何尝不于我,在无穷无尽的时空,摹之于形,触之已过。突然想到一个人——皖江文化的重要建树者、清代进士陈世镕,他取字“大冶”,是登独秀山而立意“以天地为炉,以造化为大冶”吗?
陈世镕编过一部诗集《皖江三家诗钞》,收录怀宁诗人汪之顺的《梅湖诗钞》、余鹏年的《枳六斋诗钞》和江尔维的《七峰诗稿》。陈世镕自己也写诗,道光乙巳年(1845)刻印了一部他个人的诗文集《求志居集》(独秀山庄藏板),其中多首诗写到他对家乡的思念、对独秀山的赞美以及回归田园的心绪。
据说,陈世镕9岁就能作诗写文章。一天,他父亲指着天空飞翔的大雁要他即兴作诗,他一抬头就来了两句:“不作人间字,长留天上文。”这首《雁字诗》,我曾经多年没有找到完整的版本,后来才找到前两句:“几时辞朔塞,万里带秋云。”陈世镕14岁时,登迎江寺振风塔,一出口又把一些年长的诗人给镇住了:“江心一片影,终古不随流。”
陈世镕诗中的时空感,或者说宇宙观,应是取象于独秀山,来源于独秀山,“大冶镕金”既是一种意志锤炼的意识,也是一种人格塑造的自觉。独秀,这个被赋予人文意蕴的名字,当是人格和思想的共同指向。这也正是后来陈独秀先生所孜孜追求与大力倡导的。
比陈独秀早出生92年的陈世镕,所处的封建王朝正走向腐朽没落。陈世镕在官场或游学途中时常思念家乡,他做官不到10年,就退隐于独秀山。道光丁未年(1847),他在独秀山麓择地造屋,第二年竣工入居。耕读生活,自在而充实。他的《归田诗十首》是他的心路历程和独秀山生活的真实写照。首先是游子倦客,唯故乡热土可归依:“禄米虽五斗,亦足疗寒饿。及今解印去,适如心所期。”
埋葬父母的地方,也是安置自己灵魂的地方:“独秀一峰峙,其下址可依。沧浪不用买,寝丘先世遗。”
陈世镕回归到一个自由读书人的生活状态。他讲究居住环境的营造,并使其形成一种能够满足日常生活所需的传统农庄的格局及场景:
大松已径尺,小松新补秧。更买竹千竿,左右排成行。溪水随雨注,凿为偃月塘。养鱼数百头,荫之以垂杨。待至一年后,鱼当尺半强。独秀草丰茂,可以牧十羊。牧之戒羸瘦,当使如氐羌。隙地辟数亩,种蔬各分疆。秋菘与春韭,几柄长鑱良。老夫际晓起,绕屋从翱翔。
可惜的是,因太平天国运动,陈世镕只住了5年的房子被毁了,提前搬到天柱山的数千卷藏书也全部丢失。他深谙《易经》而知祸福相倚,家园可以慢慢重建;松竹的根还在,经春又会生长。
《归田诗十首》的最后几句,是教子勤奋,不可碌碌无为:“汝曹为我子,可勿念诒谷。我老犹孜孜,汝壮胡碌碌。我亦无多求,继体期不辱。舍此数卷书,何以异禽犊。”
我想,这正是独秀山的气质所在和一种精神感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