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观潮财经

国资“清淤”破局中。

近日，百年人寿干部会议上高层宣布一项重大事件：前董事长何勇生、前总经理单勇等被带走留置。他们成为继董建岳、庄粤珉之后又一波“被带走”的“百年系”前高管。

作为“地产系险企”之一，百年人寿自2015年万达集团成为第一大股东后，关联交易规模激增，披露的27笔重大关联交易累计金额超250亿元，其中仍有超84亿元风险敞口尚未结清，包括“万达系”未归还资金超46亿元。

这些资金主要通过嵌套私募基金、信托计划等隐蔽方式流向万达商管等地产项目，部分交易因规避监管审查长期未披露，导致风险敞口持续累积。

2023年底开始，百年人寿新班子陆续到位获批，与之前问题切割，寻新股东解决问题。从近年不断出现的公开信息来看，百年问题挑战重重，未来局势如何尚难定论。

01

又2高管被留置，曾深陷的治理泥潭

观潮财经获悉，近日，百年人寿干部会议上高层宣布一项重大事件，该公司前任董事长何勇生、前任总经理单勇被带走留置。

这是继百年人寿原党委书记董建岳、百年保险资管原董事长庄粤珉后，又一波“被带走”的“百年系”前高管。据了解，同时被带走的还有前百年人寿电销、精算部人士及单勇亲属。

何勇生：男，1957年出生，曾任百年人寿董事长。1981年调入中国人民保险公司江西省分公司工作，历任地区分公司副经理、经理、省公司副总经理；2000年9月调入原保监会合肥特派员办事处（后更名为安徽保监局），任主任（局长）、党委书记；2004年6月调入原保监会大连监管局工作，任局长、党委书记；后自2008年2月起任原保监会辽宁省监管局巡视员兼大连监管局局长、党委书记。

2009年，历时5年筹备之后百年人寿终挂牌成立，彼时何勇生作为前监管官员下海执掌百年。直至2020年卸任，在任长达11年，在“万达系”取得话语权后仍留任5年之久。

据知情人士向观潮财经透露，百年人寿大部分人员都为何勇生招聘，经营管理一直在其掌控之下，是该公司核心灵魂人物。“万达系”进入百年较早，但何勇生作为实际掌控者，一直平衡各方股东持股比例，以保持绝对掌控权。

所以，即使在蛰伏多年后“万达系”终通过代持等方式实际绝对控股了百年人寿，但在核心管理层的更替上仍无法得心应手。后期不得不许诺高价“握手费”，以求真正控制百年人寿。

回头来看，在百年人寿成立初期，分散的股权结构在保持职业经理人绝对控制权的同时，也帮助百年人寿快速获得地产系股东（如万达、新光控股、大连一方等）资金支持，推动了保费规模扩张——保险业务收入从2014年85.31亿元增长至2021年568.18亿元，2015年-2021年净利润累计达29.01亿元。

但随着时间推移，该公司越来越发现分散股权导致股东利益难以统一。随着矛盾的出现，解决问题的方案也总如影随形。2015年，万达通过股权代持等方式，成为百年人寿第一大股东。

之后，万达试图通过增持股份、委派高管等方式获得实际控制权。但何勇生领导下的管理团队多次对“万达系”的干预表达出强烈抵触，导致双方矛盾激化。

从万达入主到2020年何勇生离任，双方博弈近五年。

与何勇生一起被留置的是其在任后期搭班的总经理单勇。单勇作为“万达系”方面代言人，于2017年空降至百年人寿担任临时负责人，2018年2月获批正式出任该公司执行董事、总裁。

单勇：曾任百年人寿执行董事兼总裁。曾历任太保寿险上海分公司总经理助理、民生人寿江苏分公司副总经理、福建分公司总经理、江苏分公司总经理、安邦人寿副总裁等职务。

双方缠斗多年，不过随着何勇生2020年离职，单勇与其前后脚也离开了百年人寿。至2021年离职，单勇在百年人寿担任总经理仅3年左右。

在此期间，百年人寿资本运作频繁。据媒体公开报道，其通过信托计划、私募基金等渠道向“万达系”企业输送资金。叠加该险企投资风格激进，包括举牌上市公司（如万丰奥威）及大量配置房地产相关资产等。

2021年二季度偿付能力报告显示，百年人寿因存在超范围进行股票投资问题，被监管暂停新增股票投资业务三个月。

此外，据百年人寿重大事项披露显示，2017年-2021年间，监管对该公司及相关责任人处罚高达16起，处罚金额超350万元。16起处罚集中于销售误导、财务造假、内控缺失等典型问题。

在“一二把手”何勇生、单勇相继离任后，百年人寿并未迎来股东想要的好时候。反而是在经历了业绩短暂暴增后的直线下滑，连续几任“将帅”报批无门。

02

多高管任命受阻，风险外化

此后的2年内，百年人寿报送了多任董事长、总经理，均未获批，高管变动频繁。彼时，百年的风险已难掩盖。

董事长人选方面，万达集团曾先后向百年人寿委派两人——董建岳、刘朝晖。

2020年12月起，董建岳开始担任百年人寿党委书记、执行董事。2016年，时任广发银行董事长的董建岳宣告离任，加入万达金融集团任董事长兼总裁，工作了4年左右。自2020年9月起，董建岳逐步退出万达集团旗下各金融公司主体，进入百年。

董建岳：男，1961年生，历任国家化工部生产协调司处长、副司长；无锡市人民政府市长助理；中国银行总行信贷业务部副总经理、公司业务部副总经理、资产保全部总经理；中国银行辽宁省分行党委书记、行长；中国银行集团执行委员会委员，兼任中国银行北京市分行党委书记、行长；广发银行任董事长；万达金融集团董事长兼总裁；百年人寿党委书记、执行董事等职务。

但好景不长，在其任职不足一年后的2021年11月，董建岳因涉嫌严重职务违法犯罪，被辽宁省有关部门从北京带走留置并立案。2024年11月，董建岳被传出因涉嫌受贿被提起公诉，被检方指控受贿1.5亿元。

董建岳之后，百年人寿董事会宣布由来自万达集团的刘朝晖担任执行董事一职，主要负责投资、财务方面工作，最终其任职资格同样未获监管批复。

刘朝晖：1972年出生，曾任百年人寿执行董事。历任中国建设银行厦门市分行客户经理，大连万达商业地产投资证券部总经理、境外地产中心总经理，大连万达集团投资管理中心总经理、副总裁兼CFO、高级副总裁等职务。

与董事长人选一样，该公司总经理人选也几经周折。2021年7月单勇辞职后，百年人寿先是宣布由时任副总裁的孙晓红任临时负责人。

孙晓红：1962 年出生，曾任百年人寿临时负责人。历任平安人寿安徽分公司铜陵中支、淮南中支、合肥本部经理， 分公司健康险部副经理，个险营销部经理助理，平安人寿营销部北区总督导长助理、企划分析室主任，平安人寿中西区事业部市场经营部副总经理、总经理，平安人寿山西分公司总经理；百年人寿副总裁。

5个月后该公司临时负责人再次变更。2021年12月，于卫红出任该险企临时负责人，但一直未获批“转正”，2023年3月下旬离开百年人寿。

于卫红：曾任百年人寿临时负责人、君康人寿总裁、复星集团寿险事业部副总经理、上海人寿副总裁、华夏人寿总经理助理、工银安盛上海分公司总经理等职务。

直至2023年11月，王新浩董事长任职资格正式获监管批复，2024年戴文浩总经理任职资格获批，填补了百年人寿董事长、总经理职位长达3年的空缺。

王新浩：男，1967年出生，现任百年人寿党委书记、执行董事、董事长。历任光大银行大连分行资产管理部总经理、客户经理部总经理、公司银行部总经理；浦发银行大连分行、上海分行兼上海自贸区分行党委书记、行长；浦发银行党委委员、副行长、财务总监，兼任浦银金融租赁党委书记、董事长，浦银国际控股董事长，浦发硅谷银行副董事长。

戴文浩：男，现任百年人寿党委副书记、执行董事、总裁。历任太保人寿信息技术部副总经理，营运总控管理中心总经理，契约部总经理，营运企划部总经理，江西分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河南分公司兼豫东分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河南联合党委书记；太保人寿党委委员、副总经理。

不过彼时，已经变天。新任管理者的职责，是维持运营情况下，如何破解巨大的风险敞口。

03

慌张的“提款机”，84亿风险敞口待解

百年人寿，这家屡经波折的寿险公司，2004年便由地方政府提出设想开始了早期筹划，至2009年6月成立，成为东北地区首家中资寿险法人机构。21年间，这家本应依托国资背景大展宏图的保险公司，因资不抵债、治理失控、不合规关联交易频繁等问题，沦为问题风险机构。

截至2023年1季度，该公司综合、核心偿付能力仅为102.59%、64.43%，最近一期风险评级更是为C级（不达标）。

不过，百年人寿真正的问题从2016年前后开始。在成立资管公司之前，百年人寿资金由泰康管理，百年资管成立后，资金运用的便利之门打开，其真正开始成为万达的“提款机”。

2016年8月，百年保险资管成立，其由百年人寿联合大连一方地产（万达关联方）和江西恒茂房地产共同出资设立，注册资本1亿元。万达虽未直接持股该资管公司，但通过控股百年人寿与大连一方地产间接主导其业务。

万达在百年布局多年，但与其他地产系公司不同，其前期一直未能真正掌控局面。而刚一掌控局面，又陷入自身难保的尴尬境地。

万达集团早期便位于股东行列，但彼时其股权占比尚小。从2014年开始，万达陆续通过受让国电电力、辽宁时代万恒等股东股权，以持股11.55%成为第一大股东。2015年前后，其通过大连城建、大连一方地产等代持股东及一致行动人最终持股占比超50%，从股权结构层面拥有了该公司的绝对话语权。

之后的2016年百年资管成立，万达集团在国内金融版图上的战略布局动作频繁，之后圈内关于几家地产系险企互投传闻四起。

2017年，我国限制房地产、娱乐等领域的非理性海外投资，并点名批评万达等企业的“内保外贷”模式，彼时其深陷流动性危机。自此，万达开启“卖卖卖”模式，自顾不暇。

硝烟四起，慌里慌张的百年“提款机”卡顿不断。

风险的传导也很快引起金融监管警觉。这一年，百年人寿因关联方档案不完整，管理不规范；关联交易管理不规范；关联交易未识别未报告等问题，被原保监会出具了监管函。

2018年，万达拟将百年人寿股权作价27.18亿元转让给绿城中国；2019年，大连城市建设（替万达代持股权）等3家百年人寿股东，将13.86%股权作价32.61亿元转让给中国奥园，但均因监管对险企股东资质审查趋严而告吹。

彼时，百年人寿其他“地产系”股东也面临行业下行压力、自身财务状况恶化、流动性危机频发等问题，截至2023年一季度，该公司17家股东中有10家股权处于被质押或被冻结的异常状态，股权异常比例合计占比79.54%，已近8成。

今年5月22日，百年人寿官网公开了一份长达29页的旧账，详细披露了2015-2020年间，其与多个关联方的重大关联交易情况。

其中，百年人寿关联交易的对象并非股东或直接关联企业，而是主要通过信托计划、私募基金等第三方渠道，将其资金输送到了大连万达、大连城建集团、江西恒茂、大连一方、新光控股、科瑞集团、中国华建等股东手中，堪称一份对主要股东们的“输血清单”。

据了解，上述交易涉及金额超250亿元，至今仍有84亿元以上的风险敞口尚未结清。其中，“万达系”公司通过多层嵌套交易规避监管，涉及未归还资金超46亿元，占比超半数。

例如，2017年，百年人寿通过前海高搜易资管向共青城混改基金注资25亿元，但底层资产为万达商业地产收益权；2016年百年人寿从合众人寿受让30亿元信托份额，资金最终流向万达项目。

彼时，依照相关规定，重大关联交易须经董事会批准、独立董事一致同意，并且后续要在10个工作日内公开披露交易架构等穿透信息。但百年人寿不仅未及时公示，甚至在2025年2月才将这27笔交易提请董事会审议。

不过，该关联交易报告在发布后不久，便从百年人寿官方网站草草撤下。

百年的故事还没讲完，或正棋至中局，其从成立至今共经历了以下几个发展阶段：

初创与持续亏损期（2008-2014年）：东北首家中资寿险的艰难起步

百年人寿于2008年11月获原保监会批准筹建，2009年6月正式开业，成为东北地区首家中资寿险法人机构，初始注册资本11.1亿元，初始股东包括大连地方国资、国电电力、东方资管等，其中多家为地方国资背景。

百年人寿遵循寿险行业“七平八盈”规律，2009-2014年持续亏损，累计亏损16.95亿元。其业务以传统寿险为主，依赖银保渠道，新单增长乏力。

2014年，国电电力等股东转让股份，大连万达集团分两次（2014年6月、12月）受让共2亿股，首次进入股东行列，为后续控股埋下伏笔。

万达主导的激进扩张期（2015-2021年）：地产资本驱动下的规模跃进

2015年11月，万达累计持股达9亿股（占比11.55%），成为第一大股东，同期百年人寿首次扭亏为盈，2015年净利润0.32亿元。

由于“万达系”的资金支持，百年人寿自2015年起规模高速增长。2015-2021年，该公司保费收入复合增长率达23.7%，2021年保费收入568亿元，净利润5.88亿元。然盈利状况仍显示出不稳定性，例如在2019年，由于权益投资的亏损，其净利润同比下降了68%。

但彼时的股权分散政策也削弱了监管约束，万达等地产股东通过信托、私募基金等通道，引导百年人寿资金流向地产项目，2015-2020年间，该公司累计关联交易金额超250亿元，至今仍有84亿元以上的风险敞口尚未结清。此外，2017年该公司还因关联交易管理违规被原保监会处罚。

在争夺治理控制权方面，万达曾多次试图派驻董事长（如董建岳、刘朝晖），但未获监管批准，也因此与管理层矛盾公开化。

风险暴露与危机期（2022-2023年）：巨亏、资不抵债与监管介入

这一时期，百年人寿经营业绩一度崩盘。2022年，该公司净亏损27.10亿元，净资产由81.79亿元骤降至3.23亿元，同比缩水96%；2023年一季度，该公司净资产转为-4.2亿元，首次资不抵债。此外，该公司核心偿付能力充足率更是降至64.43%，逼近50%监管红线。

追根溯源，该公司风险根源主要在投资端和负债端。投资端主要为地产关联交易形成84亿风险敞口，以及2023年一季度不良资产规模57.29亿元等；负债端主要为储蓄型产品退保率飙升，2022年，退保金支出达178.36亿元，同比增长111.45%。

2023年6月28日，百年人寿的主体信用评级被中债资信由A下调至A-，“19百年人寿”被下调至BBB＋。

国资入主与价值转型期（2023年至今）：大连国资主导的重整之路

2024年5月，大连金运通过增资及股权受让持股11.51%，取代万达成为第一大股东。

与此同时，高层治理方面也有所行动。2023年11月，浦发银行原副行长王新浩任董事长，2024年太保寿险原副总戴文浩任总裁，结束该公司三年管理层空缺。

在未来战略方向上，该公司将聚焦价值增长、资本贡献、客户经营、自营渠道，优化产品结构（压缩趸交、发力长期期交保障型产品），打造“保险+健康/养老”生态；并进行科技赋能，与华为合作推进核心系统上云，实现理赔1小时结案、保全E化率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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