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酒文化历史悠久,《吕氏春秋》有云:“仪狄作酒”,相传夏禹时期的仪狄是酒的发明者。
酒可助兴,可壮怀,可消愁,受到无数人偏爱,文人雅士们对它从来都不吝笔墨,从王翰的“葡萄美酒夜光杯”到张孝祥的“一樽浊酒戍楼东”,似乎酒与战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历代军中便有饮酒习惯,宋朝时尤其盛行,酒究竟有何魅力,竟风靡宋代军队?
一.商品经济之盛
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中曾记“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宋朝时商品经济高度发达,市民文化蓬勃发展,百姓生活日趋丰富多彩,与此同时,宋代酿酒工艺大大提升,苏轼有诗“百钱一斗浓无声,甘露微浊醍醐清”。
1.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御街一直南去,过州桥,两边皆居民……街东、街南皆店铺”这是《东京梦华录》中描绘的繁华景象,由此便可知,宋代能够进行商业往来的场所遍布城市的各个角落,这种商业模式大大便利了人们的经营活动,使得交易数额和经营情况都达到理想状况。
商业贸易场所大增的同时,宋朝商业经营时间也变得更加灵活,“每日交五更,诸寺院行者打铁牌子或木鱼循门报晓。亦间或有卖洗面水,煎点汤茶药者,直至天明。”
商业经营时间自由之后,商品经济的发展从清晨的五更时间开始,就已经有端着木鱼敲打叫卖的商人小贩,随着这一声声的木鱼声响,一整天的生活也就开始了。
经营时间的延长有利于贸易额增长,进而大小商贩均在城市中得以更好地经营,即便一部分商家没有固定的经营场所和时间,但是也能够获得一笔可观的收入。
商品经济高度发达为市民文化的蓬勃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宋代百姓生活丰富多彩,瓦子勾栏,酒肆茶坊,里巷游船,都是他们休闲娱乐的重要场所,人们可以在此欣赏歌舞百戏,品酒饮茶,吟诗作对,因而形成了宋朝独特的酒文化。
2.漏箭急传,酒沪争拥
“一曲新词酒一杯”“对酒卷帘邀明月,半瓶浊酒待君温”酒不仅是一种饮品,更是情感和文化的载体。
宋朝时,酒被用于朝廷祭祀盛典中,在一些重大场合中更是扮演着重要角色,如黄袍加身的宋太祖巧用杯酒释兵权,又携其弟雪夜访赵普煮酒议事。
宋朝朝廷举办的酒宴名目繁多,席间饮酒的礼仪,酒的品类,佐酒菜肴更是不计其数。
除了出现在庙堂之上,酒也是市井乡间娱乐活动必不可少的成员,京城之中,酒旗飘扬,酒肆林立,各种酒事活动妙趣横生,宋代酒楼不仅是供市民饮酒之所,更有休闲、娱乐、聚会,饮食等功能,每逢重要节日,酒楼纷纷推出时令新酒,雇请社队鼓乐,官名角妓来招揽顾客。
而州,府,县,镇及乡村的各种大小酒店,则是许多社会下层市民的饮酒之所,他们来此饮酒,为的是消除疲劳,使心灵安静,忘却人世的劳苦,亦或是以酒消愁,排遣种种愁绪。
二.政治体制之殇
为了巩固统治,北宋建国初期,宋太祖采取赵普的建议“稍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将政权,财权和兵权全部收归中央,以分化事权的办法分割相权,军权,提高皇权,同时任命文官代替武将出任地方长官,以加强对地方的控制。
如此,北宋政治便形成了“重文轻武,强干弱枝,分化事权”的特点,这种做法虽然加强了中央集权和皇权,巩固了统治,但也造成了宋朝积贫积弱的问题。
1.重文轻武
《续资治通鉴》中曾记载宋太祖对赵普说过“五代方镇残虐,民受其祸,朕今选儒臣干事者百余,分治大藩,纵皆贪,亦未及武臣一人也”,受此偏颇认识影响,赵匡胤大力提倡文治,抑制武职,同时立下不杀士大夫的祖宗家法。
宋太宗伐辽战争失败后,索性不再追求武功,明确以“兴文教,抑武事”作为基本国策,“重文轻武”成为治国的根本思想。
到了宋真宗时期,重文风气达到顶峰,真宗曾亲自写下著名劝学诗“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皇帝如此大力劝导,以至民间流行“神童诗”中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等词句。
由此宋朝文官政治格局逐渐形成,进士出身的文人们成为政治主体,儒生治国出将入相,全面掌权,以文官来压制武将。
而宋朝武官军队则是处于从属地位,不仅任用一些资历浅,经验少,易驾驭的人来担任三衙将领,更是实行“更戍法”,频繁调任军队将领,更换军队驻地,使得“兵无常帅,帅无常兵,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如此这般,使得有胆识的武将难以施展军事才能。
北宋名将狄青军事能力极强,骁勇善战,屡立战功,为人更是恭谨谦让,谨言慎行,虽官至枢密使,却仍遭受文官集团排挤打击,遭受统治者的猜忌怀疑,最终郁郁而终,成了“崇文抑武”国策的祭品。
经过宋初统治者的不断压制,武将逐渐演化为循规蹈矩、无能怯懦的群体,其整体精神状态呈现出颓废、萎靡之势。长期遭受打压,致使其从精神面貌到素质都趋于退化,从而削弱了军队的战斗力。
武将受打压的局面不仅从一个侧面加剧了“尚武”精神的沦落,更使从军戍边被视为低下的职业,极大地削弱了国家的防御能力,造成了长期被动的局面,使得宋在与其他民族的战争中屡战屡败。
军中上至将军下至兵卒,人人受压,才能不得施展,勇武不得嘉奖,战场上则是多败少胜,无奈之下,大家只得以酒浇愁,将自己这无处释放的抑郁愁苦全融在一壶清酒之中,喝下之后慢慢消化,等到酒醒后继续穿上盔甲,拿起长戟,守土卫疆。
2.积贫积弱
钱穆先生在《国史大纲》中为两宋部分所加的标题为“贫弱的新中央”,其下细目则为“宋代对外之积弱不振”,“宋室内部之积贫难疗”,用“积贫”、“积弱”来描述宋代的内政和外交的特点再合适不过。
宋朝统治者收精兵钱谷于中央,使地方财力不足,军队战斗力急剧下降,不得不达成一些屈辱合约,如澶渊之盟,宋朝被迫每年向辽提供“助军旅之费”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即使宋时商品经济十分发达,但皇室宗亲每年的花销加上官吏俸禄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支出,再加上岁币支出,使得宋朝“三冗”问题日益恶化,政府提供给军队的后勤物资数量急剧减少,质量也大打折扣。
每逢征战,将士们则面临粮草不足,伤病无药医的窘境。等到了冬天,还要直面寒冷与饥饿的双重困境,努力在冰天雪地中生存下去。
如此境况之下,酒发挥出了一些十分有效的作用,它既可以用来御寒保暖,又能够充饥,甚至能在无药可用的危机之时,作为应急药物给将士消毒治伤,因而酒成为宋朝行军必不可少之物,在军中盛行。
三.文化影响之广
明代大儒宋濂在《太史苏平仲文集序》中写到“自秦以下,文莫盛于宋”,宋朝文化繁荣发展,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宋词,市井乡间酒旗招展,酒铺林立,酒已经成为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必需品,人们在这样的环境下常常把酒畅谈,即兴抒情酒词便由此产生。
1.把酒壮志,气吞山河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苏轼的一首《江城子密州出猎》描绘了一幅声势浩大的太守出猎图。不仅出猎之前以酒壮行,将士们外出征战之前也以酒壮行,饮酒杀敌,保家卫国,酒精更好地催发了将士们的血性,使其能够面对敌军的猛烈攻击仍然毫不退缩,勇往直前。
烈酒配勇士,戍边的将士们向着家的方向举起手中斟满酒的瓷碗,一闭眼便是家中亲人的温暖面庞,是日暮时分炊烟袅袅的小村庄,是潺潺流淌的小溪,静静矗立的山峦,再睁眼之时,将士们心中便充满了力量,他们是为自己而战,是为家国而战,是为宋朝百姓的和平生活而战。
如此重担,他们毅然选择扛起,摔碎手中的酒碗,拿起长戟,跨上战马,义无反顾的奔向战场。
除了壮行,酒也被大宋军中将士们用来庆功,每逢胜利之时,战士们便把酒言欢,互相庆贺,醉卧沙场,岂不快哉?
2.举杯呼月,神州何在
靖康之变,宋军大败,二帝被虏,北宋灭亡,南宋偏安一隅,国破山河碎,偏偏此时南宋统治者们沉溺于江南的奢靡华丽,流连忘返,只把杭州作汴州,忘却国仇家恨,只知消遣娱乐。
军中的有识之士们虽心系故土却无可奈何,只能身处异地,遥望故土,将这一腔思乡之愁融入酒中一饮而下,“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回乡无望,战争不断,举杯呼月,神州何在?
四.结语
宋时军中饮酒之风的盛行是经济,政治,文化多方面因素综合影响下的结果,也反映了宋朝在政治体制上的一些弊端,重儒国策之下是对军旅将士们的深深戒备,宋朝统治者在经历唐朝安史之乱,五代十国混乱纷争后对于军权的控制更加在意,宋军将士在如此境况之下只得将一腔无处可说的热血付之于酒。
参考文献:
《吕氏春秋》
《东京梦华录》
《续资治通鉴》
《国史大纲》
《太史苏平仲文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