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先生笔下的祥子，是几代人熟悉的文学形象。这位憨厚、努力却最终梦想破灭的人力车夫，其故事被多次搬上舞台。由“老舍改编专业户”方旭执导的新版话剧《骆驼祥子》，即将以一个很特别的设定巡演至江苏大剧院——“全男班”演员阵容。

“全男班”，顾名思义，是指舞台上所有角色都是由男性演员来完成的一种艺术表现方式。记者注意到，近年来，国外的全男班话剧《第十二夜》《麦克白》等也都在中国上海巡演过，中国的《无名之辈》《春之祭》等舞剧作品也有“全男班”阵容。

由男演员演绎泼辣精明的“虎妞”

记者从江苏大剧院了解到，这一版话剧《骆驼祥子》的舞台叙事颇具巧思。老、中、青三位“祥子”将同台而立，以跨时空对话的形式，演绎主人公从血气方刚到麻木沉沦的悲剧轨迹。

“全男班”则意味着由男演员诠释“虎妞”，将是怎样的舞台呈现？无疑是一大看点。虎妞的泼辣、精明、市侩以及对祥子那种近乎蛮横的爱，是推动剧情的关键。可以预见的是，这版“虎妞”将不再局限于女性身体本身带来的真实感，而是通过姿态、语调、眼神等高度提炼的表演，直击人物的灵魂本质。

记者在社交平台浏览发现，该剧此前已在苏州等地巡演，引发热议。有网友发文分享观剧感受：“开场前最好奇的就是男演员如何演绎虎妞和小福子。结果虎妞一亮相，那步态、神采、气场便让人瞬间信服——刁蛮、泼辣与精明皆刻画入微。不禁联想到上月江苏省昆《牡丹亭》中由男演员反串的石道姑，同样传神且自带几分诙谐，宛如满园春色中一抹别样的艳红。”该网友还特别提到，剧中虎妞并未刻意尖嗓模仿女声，却凭借精湛演技让观众几乎忘却演员本身的性别。尤其在“虎妞难产”这场重头戏中，那颤抖喘息声中交织的痛苦、绝望与不甘，极具情感穿透力。

古今中西都有性别反串的舞台传统

事实上，“全男班”的演出形式在戏剧发展史上源远流长，底蕴深厚。

在莎士比亚时代的英国戏剧黄金时期，所有舞台角色都由男性演员扮演。直至当下，这一传统仍在延续，如英国环球莎士比亚剧院的全男班《第十二夜》、撒丁岛剧院的全男班《麦克白》等，依旧风靡全球，也都曾于今年在中国进行过巡演。戏剧导演蒂姆·卡罗曾指出，这种形式能促使观众清醒地意识到“表演”本身的存在，而这正是莎士比亚时代剧场的独特魅力之一。

追溯中国戏剧史也会发现，男性饰演女性的传统同样悠久。从先秦的“男觋”到唐代参军戏中的优伶，再到清代因禁令而盛行的戏曲“全男班”，这一形式在历史长河中不断流转传承。京剧“四大名旦”梅兰芳、程砚秋、尚小云、荀慧生，更是将男性演绎女性之美推向了高峰，都带来了经典的艺术形象。甚至在中国话剧的奠基之作——1906年春柳社演出的《茶花女》中，创始人李叔同便剃须束腰，亲自反串饰演了女主角玛格丽特。

方旭导演已四次探索“全男班”

记者了解到，《骆驼祥子》是方旭导演第四次探索“全男班”，其此前的话剧《二马》《老舍赶集》《牛天赐》均采用该形式。在方旭看来，“全男班”绝非哗众取宠的噱头，其核心在于跨越性别的表演，能促使演员和观众更专注于人物的精神内核。

方旭认为，剧场是一个充满魔力的空间，在这里只要打开想象，一切皆有可能。男扮女这件事，因为中间多了一层扮演，男演员和女性角色之间自然地产生出一种间离，而这种间离会让男性演员在扮演女性角色时有选择地淡化或放大女性自身的一些特质，而这种被提炼后的意象化表达在戏剧舞台上变得非常可爱。

《春之祭》等也有“全男班”多元尝试

“全男班”的魅力不仅限于话剧，多部舞蹈作品也有“全男班”，且都在南京巡演过。

西班牙曼纽尔·利南舞团的舞剧《生命万岁！》去年曾登陆江苏大剧院，由曼纽尔·利南和五位男性舞者反串演绎，曼纽尔·利南也因为其深入人心的反串演绎而被中国粉丝亲切地称为“丽娘”。

亚洲全男班现代舞《无名之辈》曾登陆南京保利大剧院，一群男性舞者融合现代舞、街舞、国标等多舞种，以爆棚的荷尔蒙与极致的肢体控制，演绎出东方男性的多元魅力与阳刚之气。

江苏大剧院舞蹈剧场《春之祭》更是别出心裁地推出了全男班与全女班两个版本。从巡演反馈来看，很多观众认为，女班细腻含蓄，男班情绪饱满外放，各具特色，同样精彩，“在这部剧致敬斯特拉文斯基、尼金斯基等艺术大师，以及徐悲鸿、林风眠、颜文樑、吴冠中等中国艺术先驱的作品中，男班和女班以截然不同的性别视角诠释同一部经典，呈现出迥异的艺术质感和审美维度，带来了丰富的观赏体验。”

由此可见，从话剧《骆驼祥子》到现代舞《春之祭》，从东方戏台到西方剧场，“全男班”远非简单的性别转换或历史复刻，它作为一种自觉而富有创造力的艺术手法，正在不断拓展着表演的边界与深度。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孔小平

校对 朱亚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