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雷望红】
教师出现过剩危机
近年来一到开学季,就会出现关于幼儿园关停、小学生减员、教师缩编等新闻。
据教育部公布的数据显示,2022年,小学在校生人数迎来2014年以来的首次下降。2024年,全国小学招生1616.63万人,比上年减少261.25万人。图源:城市财经
一些地区也逐步实行教师退出机制,或开始停招中小学教师,或因教师数量超编,采取各种方式消化“多余”教师,如通过公开选调转到行政事业系统或转到初高中学校任教。
当前这些地区的做法,是生源数量减少之后的不得已之举,但是一转了之的做法需要慎重,是否转、如何转、转了之后怎么办,需要系统考虑和持续跟进。
从教师角度而言,强行将教师转到其他学段或其他岗位,一方面会引起教师群体的不满及隐性抵抗。比如江西永新县“教师选调拟录取多名10分以下考生”一事,部分参加考试人员因不愿到教学任务相对较重的农村初中任教,在考试中消极应对、故意放弃答题,通过打低分对看似自愿实则强行的分流方式进行策略性抵抗;这一方式不仅没能达到遴选农村初中教师的目的,反而引发了一波舆情,该县的做法吃力不讨好。
另一方面,这些教师进入不熟悉的领域,不一定能够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如有些小学教师被要求转入高中,而学段之间的差别太大,教学内容、教学方法完全不同,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学习和适应;有些教师被要求转入街道,但街道工作性质和学校工作性质完全不同,他们的教学能力在这里很难得到施展。进入不熟悉的领域,他们很可能被安排到闲职岗位上,导致能力和才华被闲置浪费。
将“多余”的教师分流到其他学段、其他领域的岗位未尝不可,但是需要尊重他们的意愿,采取合理有效的方式引导教师流动,并帮助他们适应新岗位,让他们发挥应有的价值。
一个悖论现象
如果我们将目光转向教育系统内部,我们会发现,当前的“多余”是教育城镇化学生规模集中后的结果,也是编制指标测算的结果,但是从教育质量提升、教育有效治理和教育需求回应等角度来讲,教师或许并不多余。
我国义务教育阶段正在从“有学上”向“上好学”的阶段迈进,目前已经能够完全保障“有学上”了,但是从“上好学”的角度来看,还存在较大的区域差异和不均衡性。国家通过推动城乡义务教育均衡发展,一定程度上提升了中西部地区学校的基础设施水平,基本上解决了大班额的问题,但是其教学质量仍然与大城市学校存在着较大的差距,同时还因特殊的教育环境或教育结构延伸出一系列问题,这些问题需要在学校内部或依靠学校力量进行解决。
较为显见的是教育责任向家庭转移的问题。我们看到在义务教育阶段存在着一个悖论现象:
一方面随着学龄人口减少,教师出现多余,另一方面针对学生的教育责任却又不断转向家庭。如果教师充足,为何教育责任还会向家庭转移?如果教师不足,那又为何会将教师分流?
教育责任家庭化现象,与两大因素相关。
一是教师教育权威式微之下所实行的教育责任的策略性转移,即教师在管教学生过程中,会遭遇部分家长的质疑和不满,于是索性将管教的权力和责任还给家长。
比如,完成作业是学生应做之事,作业完成的检查权在教师手上,如果学生未完成,教师适当地惩戒学生或要求学生利用课外时间完成,这是合理合法的,一些教师甚至为了督促学生完成作业,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进行指导。但是一些家长就不干了,为了护犊子而谴责教师。因此而寒心的教师索性将作业完成的监督权交回给所有家长,由家长们自行完成——部分家长的无理行为没有受到制止,导致所有家长为其买单。
二是学生规模扩大之后所实行的教育责任的分散性转移。
随着教育城镇化的步伐加快,城区学校的学生数量越来越多,尽管进行了班级人数的控制,但是由于当前的教育管理事务变多、管理事项越来越复杂,教师所要承担的工作也越来越多。当学生规模变大之后,不论是学校还是班级所要面对的事情都会变多。因此,大规模学校都会以“家校共育”的名义充分调动学生家长进行学校管理和学生教育。
学校开展活动要求学生家长担任志愿者,学生在学校犯了错,无论错误大小都会“请家长”,是非对错不是由教师处理,而是由家长处理和协调,也因此现在“请家长”的频次比过去多了不少。学生的作业更不用说了,回家由家长指导和检查。现在一个小学家长要跟着小学生重新学一遍小学知识,很多家长烦不胜烦却又无可奈何——如果家长不管,完全放任孩子在学校学,必然会落后——因此家长也不敢放松。
这也意味着,教育责任的家庭化一定程度受到学生规模集中之后带来的影响,教师精力不足无法承担传统的教育管理责任,不得不将部分教育责任向家庭转移。换言之,如果教师数量配置更多,那这些责任就可以由学校承担,家校关系也会更加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