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吴斌 上海报道

从冬季皑皑白雪的阿尔卑斯山麓小镇达沃斯，到夏季热情似火的渤海之滨天津，世界经济论坛新领军者年会（夏季达沃斯论坛）在大变局时代迎来了独具一格的“成人礼”。

2007年起，夏季达沃斯论坛在大连、天津轮流举办。过去18年，全球经历了金融危机、贸易战、新冠疫情等多重冲击，而夏季达沃斯却在十余载风雨的洗礼下成长为真正意义上的全球盛会，汇聚下一代“新领军者”。

6月25日上午，国务院总理李强在天津出席2025年夏季达沃斯论坛开幕式并致辞。厄瓜多尔总统诺沃亚、新加坡总理黄循财、吉尔吉斯斯坦总理卡瑟马利耶夫、塞内加尔总理松科、越南总理范明政，以及来自9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1700余名各界代表出席。

据新华社报道，李强强调，这次论坛以“新时代企业家精神”为主题，具有重要现实意义。新时代需要企业家们发挥更大作用、展现更大作为。希望大家多行大道之事，多干开拓之事，多做共赢之事。中国政府将持续打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一流营商环境，也将始终敞开怀抱，热诚欢迎各国企业投资中国、深耕中国，与中国一起发展，共创更加美好的未来。

2007年9月，首届夏季达沃斯论坛在大连举办，此后，大连吸引了包括英特尔在内的更多财富500强公司和成长型公司投资，也是中国开放的生动例证。

李强表示，中国将继续积极融入全球市场，为世界经济所需贡献中国经济所能。多年来，中国经济之所以是世界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不仅在于自身的稳定性和高成长性，还在于中国经济的开放性和与世界经济的联动性。中国经济持续稳健增长，将为世界经济加快复苏提供有力支撑。中国市场持续扩容提质，将为国际经贸扭转颓势创造增量空间。中国创新持续突破跃升，将为全球发展摆脱动能不足注入新的活力。

从2007年到2025年，中国与世界经济论坛携手播下的种子已在风雨过后成长为参天大树。

跨越欧亚大陆的牵手

中国与瑞士达沃斯有多远？从白雪皑皑的瑞士小镇，到活力四射的中国滨海之城，有着近一万公里的飞行距离，但背后的结缘已有近半个世纪。

1979年，世界经济论坛主席施瓦布向刚刚宣布改革开放的中国发出了热情的邀请。2007年，世界经济论坛与中国合作发起了新领军者年会，自首届就得到了中国各方面的大力支持。年会最初旨在聚焦新兴经济体和面向未来的企业，如今已发展成为全球性的经济对话平台。

瑞士的冬季达沃斯论坛与中国的夏季达沃斯举办目的不同，但二者相辅相成。

在达沃斯小镇举行的冬季年会汇聚全球政商学领袖，聚焦未来一年的地缘政治与经济议题；而中国的新领军者年会则着眼于未来十年发展，更强调新兴经济体、创新技术及下一代企业。​​夏季达沃斯尤其强调商业未来、技术进步以及亚洲快速变化的经济格局中的机遇。​​

今年是夏季达沃斯第8次来到天津，并首次在国家会展中心（天津）进行。本届年会以“新时代企业家精神”为主题，探讨“解读全球经济”“中国展望”“剧变中的产业”“投资人类与地球”“新能源与材料”五大议题。

世界经济论坛执行董事梁锦慧表示，中国在科技创新等方面令人印象深刻，这也是本届论坛的重点议题之一，有超过25场分论坛聚焦中国。

梁锦慧表示，尽管全球经济面临巨大不确定性，但亚太地区增长前景依然强劲。亚洲推动了全球60%的GDP增长，中国贡献了其中一半。中国在人工智能、先进制造业和清洁技术上投入大量资金，2024年，中国在高科技领域的支出达到约5000亿美元，在全球5.6万亿美元的民营技术支出中占比显著。

新兴技术是夏季达沃斯论坛的焦点议题，也正是中国经济转型的关键。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副研究员王鹏密切关注今年的论坛，他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在全球经济面临地缘政治动荡、技术迭代加速、可持续发展压力加剧之际，中国正以新兴技术为支点，撬动全球增长格局的深刻变革。作为全球最大的数字经济体，中国在人工智能、5G、物联网、区块链等领域的战略投入，不仅能够有效地推动国内经济结构升级，更通过技术外溢、标准输出和生态共建，为全球经济注入新动能。

英国前首相、全球变革研究所执行主席托尼·布莱尔（Tony Blair）在夏季达沃斯论坛上感叹，中国在过去数十年间的经济发展“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引人注目的变化之一”，其文明传承、人口规模、经济和科技实力等都为中国成为世界大国奠定了坚实基础。

“新领军者”打造“新引擎”

随着杭州“六小龙”等中国科创企业火爆“出圈”，中国在AI等领域迎来“斯普特尼克时刻”。​中国已成为全球领先的创新生态系统之一，不仅以占全球60%的人工智能专利居世界首位，还在自动驾驶商业化应用等领域引领全球发展。

6月23日，世界经济论坛评选出2025年度技术先锋名单，当选的100家初创企业来自28个国家，多家企业正在进军相对新颖的前沿领域——从小行星采矿和电动空中出租车，到运用卫星影像来推动农业转型，再到利用超新星爆发产生的能源来探测地球表面下的关键矿物等。

11家企业来自中国。例如，深度原理科技有限公司（Deep Principle）将先进的AI模型与量子化学相结合，加快化学材料的发现和开发。光本位科技有限公司（Lightstandard ）利用光子计算技术，提高大语言模型的计算速度和能源效率。Manus利用一款通用型AI智能体，为个人与专业场景自动执行各类实用任务。凌川科技有限公司（TRANSTREAMS ）研发芯片和解决方案，在AI生成内容的时代，致力解决中国算力不足的问题。

全球增长正处于十字路口，2025年和2026年全球经济增速预计分别为2.8%和3%，远低于历史平均水平。面对不断变化的全球贸易格局和生产力疲软，新领军者如何发挥在全球经济中的引擎作用？

在充满剧变与不确定性的时代，企业家精神所驱动的创新与全新增长模式，将为全球各经济体构建兼具活力、创造力与可持续拓展能力的未来发展基石。​

王鹏分析称，传统增长理论认为，当资本与劳动力投入边际效益递减时，全要素生产率（TFP）提升成为突破增长瓶颈的关键。中国在新兴技术领域的规模化应用，正通过技术赋能和效率重构的全路径，为生产率提升注入新动能。新兴技术对传统产业的改造更能够产生“跨地域协同”效应。当前中国工业互联网体系化发展走在全球前列，重点平台工业设备连接数超1亿台。

中国在新兴技术领域的突破，正在改写传统增长引擎的运行规则。王鹏认为，新兴技术不再是传统产业的“附加工具”，而是重构生产关系、创造新质生产力的核心要素。人工智能产品的应用已经渗透到医疗健康、工业制造等各个行业。

作为企业代表，正在天津参加夏季达沃斯论坛的特赞科技Tezign创始人兼CEO范凌对记者表示，拥抱AI已是不可阻挡的趋势。AI在总体上能够显著节省时间，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必然需要在某些环节投入更多时间，例如编辑、核查等环节。每个企业基于其独特的立场和视角，普遍存在以下四种实施路径：小步快跑，快速试错；人本主义，赋能员工；实用主义，注重结果；全面拥抱，重构基础设施。这些路径为企业提供了多样化的选择，以适应不同阶段的需求和目标。

在绿色转型领域，全球企业家正将气候挑战转化为产业革新契机。梁锦慧表示，近年来，中国企业家引领全球电动出行产业变革，为绿色能源转型与减碳事业作出突出贡献。在全球范围内，绿色创业实践正成功实现经济收益、民生改善与生态保护的协同发展。据世界经济论坛最新研究，企业每投入1美元用于气候适应、降碳与韧性建设，可避免2～19美元潜在损失。

世界经济论坛可持续金融主管Derek Baraldi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中国在风能、太阳能、电动汽车等领域是真正的领导者，这是巨大的商业机会。中国是绿色债券发行的典范，占有约四分之一的全球市场份额，这对其他经济体来说是值得尊敬和鼓舞人心的。

此外，中国已构建起规模巨大的绿色工厂体系，并持续以技术合作、标准输出、产业链协同等多元方式赋能全球绿色转型。尽管当前国际地缘政治挑战严峻，但Baraldi认为，中国仍将在许多其他经济体的转型中扮演关键角色。

展望未来，“新领军者”们的更多“新引擎”呼之欲出。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2025年《十大新兴技术报告》显示，一系列新兴技术有望在三至五年内取得实际成效，解决迫在眉睫的全球性挑战。这十项技术分别是：协同感知、生成式水印、绿色固氮、纳米酶、工程化活体疗法、治疗神经退行性疾病的GLP-1类药物、自主生化传感、结构电池复合材料、渗透能发电系统、先进核能技术。

对于新技术革命，布莱尔表示，人工智能、机器人、大数据等将引发一场“堪比19世纪工业革命”的彻底变革。技术的双重属性意味着既有巨大生产力，也带来治理挑战，这将决定哪些国家和企业能赢得未来。

“十字路口”何处去？

在全球化逆风下，世界走到“十字路口”。“去全球化”还是“再全球化”，这一时代之问亟待解答。

TCL创始人、董事长李东生表示，过去几十年，以WTO主导的贸易投资自由化，以市场为驱动，以效率为导向，推动了规模空前的全球资源流动与产业协作，显著提升了全球经济效率。然而，全球化在创造巨大财富的同时，也暴露了其内在的局限性：由于国家和地区间的禀赋与能力差异，全球化带来的利益分配并不均衡，导致地区发展失衡，全球化受到质疑。

一方面，发达国家普遍面临制造业空心化挑战。这一现象源于全球化加速推动的产业链重构——制造业持续向发展中国家转移，导致发达国家相关就业岗位大幅流失，产业规模占经济总量比重显著萎缩。以美国为例，其制造业占GDP比重从1970年的24%持续下滑至2024年的9%。这一趋势引发了发达国家对经济安全和社会稳定的担忧，成为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的重要诱因。  

另一方面，发展中国家被长期锁定在产业链低端。跨国企业通常将劳动密集型生产环节转移到发展中国家，而将高附加值的研发、设计等环节保留在母国。这种分工模式虽然为发展中国家带来了就业机会，但也使其长期依赖低端制造，难以实现产业升级。例如，许多东南亚国家虽然成为全球电子产品的重要生产基地，但在核心技术领域仍受制于人。

面对全球化的新形势，李东生表示，跨国企业作为全球化的积极参与者，要重新审视自身的发展战略，从单纯追求效率转向效率与公平并重，从输出产品转向与当地共建工业能力，通过构建本土化的产业链和供应链，惠及产业所在地的经济社会发展。

面对一些政治层面的成见，布莱尔强调，理解中国必须从中国视角出发，而非西方视角，这也是他格外重视民间交流的原因。理解中国、与中国保持接触，而不是试图孤立中国，才是正确的政策。

布莱尔还指出，中国已成为许多经济体除邻国外最大的贸易伙伴，非洲、亚洲、拉美等地区的许多经济体并不愿“选边站”，而是希望与中国保持良好关系。“那些不希望中国强大的人只是极少数。”

面对贸易保护主义的逆风，全球化仍是正道。李东生强调，全球化浪潮关乎每个个体的命运。虽然目前的全球经贸格局在经历深度调整，但历史已无数次证明，任何暂时的波折，都无法阻挡全球化洪流奔涌向前。企业家应当做的是秉持长期主义信念，以穿越周期的战略定力，肩负起推动全球化发展的时代使命，引导全球化走向更加公平、包容的未来。

2024年，中国经济实现5%的增长，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保持在30%左右，是15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主要贸易伙伴。“再全球化”呼之欲出，中国的持续飞跃也将给世界带来更多机遇。

在夏季达沃斯迎来“成人礼”之际，中国向世界交出了一份优异的答卷。王鹏对记者表示，中国在新兴技术领域的成果外溢，已超越单纯的商业行为，成为一种新型全球公共产品的供给模式。当5G基站在非洲草原搭建起数字桥梁，当AI诊断系统在东南亚乡村提升医疗可及性，当工业互联网平台让拉美工厂接入全球价值链，中国正在证明：技术创新的最高价值，在于通过体系化外溢打破增长瓶颈，让更多经济体共享技术进步的红利。

从本质上看，“发展型外溢”是对“技术霸权”逻辑的超越——不是将技术作为竞争武器，而是作为重构全球经济公平性的工具，这或许正是中国新兴技术突破对世界经济最深刻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