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新安晚报
天柱山晨曦 张大岗/摄天柱山,坐标安徽安庆潜山。虽是第一次来安庆,但对这里并不陌生,历史课本里的安庆军械所大名鼎鼎。安徽的“安”出自安庆,东周时期古皖国所在地,安徽的简称“皖”即得名于此。天柱山春秋时期称为皖公山,汉武帝封其为南岳。余秋雨曾发文感慨:“现在有很多文化人完全不知道天柱山的所在,这实在是不应该的。”若非几经战火,李白、苏轼、王安石都心心念念的天柱山,名气着实应该更大一些才是。
天柱山多巨石,少棱角,如仁厚老者阅尽世事沧桑,静而生柔,柔而生刚,刚而生雄,雄奇秀美。皖公神相鬼斧神工,慈父般胸怀天下目视众生,脸颊处一对酒窝,庄严中透着怜爱。巨石堆叠成门成厅成宫成长廊成神秘通天谷,人在石洞中穿行,时而逼仄,时而宽敞。已不记得天宫、地宫、逍遥宫、迷宫什么样子,只记得天光透过石缝,偶尔温柔地落在身上。入得龙宫,需欠身倾斜方可,颇为有趣。登山者不少,却不觉得喧嚣。在这亿岁长者面前,浮生碎念羞得烟消云散。
得遇“鱼鳞木”珍珠黄杨这一木界奇珍,欣喜不已。这看似不起眼的矮小灌木,高不足一米,却非百年无法长成。珍珠黄杨生长极慢,有“岁长一寸,闰年反缩”的说法。李渔赞其知天命,不争不躁。苏轼诗云:“园中草木春无数,只有黄杨厄闰年。”成语黄杨厄闰即源于此,用来比喻境遇困难。我却觉得它心性可爱,只见它叶子细密,油润翠绿,娇小动人。管它春夏秋冬,管它狂风暴雨,管它丰年灾年,兀自慢慢生长,如孩童般优哉游哉、天真烂漫。凝视一番,竟有些失神。流水线上待久了,这样的慢力量格外让人心动。自然万象,喜阴喜阳,喜湿喜干,喜快喜慢,各有所好,各有各道,各美其美。灌木乔木如此,花花草草如此,你我亦如此。
不远处零零星星几棵黄山松,从巨石罅隙中生出,个头儿不高,体态舒展,自在自得。心中浮现前日桐城所观皂荚树,清朝大学士张英亲手所植,三百多岁了,有参天之势,依旧向阳,依旧蓬勃。行事有道、育儿有方的张英自称无所嗜好,惟酷好看山种树,今日似乎得了一点前辈师法自然的妙意。以一物观万物,以一心观万心。很多事,当你不执着于一时之果,不固守一种模式一种形态,向开阔处不断蓄力,拉长时间和空间,或许自然而然就形成了远见。
依山势继续上行。视野越发开阔,无需再使劲仰头寻找看山的角度。都说看景三分形象,七分想象。天柱山的石头造型倒是七分形象,三分想象。象鼻石、鹦哥石、帝坐石……入眼即得形神。突然想到石痴米芾,不知米大人来到此地会有多快活!同行友人不断夸我幸运,初登天柱山就见到了主峰真容。天空碧蓝如洗,天柱峰傲然挺立,一柱成峰,海拔1489.8米,上刻“中天一柱”“孤立擎霄”八个大字。云气时聚时散,时厚时薄,时而成练时而成团,环绕着天柱峰,宛若仙境。
若不是2亿年前地球两大板块的碰撞,不可能有如此多的胜景。这开天辟地般的自然伟力,像海浪冲击着心田,一浪一浪,不断涌来,涌出“敬畏”二字。人类总是充满柔情的,尤其是潜山这个诞生《孔雀东南飞》动人故事的地方,人们更愿意把天柱山的诞生想象成一场山崩地裂的爱情传奇。扬子板块和华北板块热烈相拥,山体轰然隆起,巨石崩塌堆垒,历经万般风吹雨打,在漫长的风化剥蚀、流水侵蚀中,孕育出如今东方最美花岗岩地貌、世界地质奇观,也孕育出生命力极强的花草树木。一切归于平衡,一切归于平静。“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或许当年焦仲卿和刘兰芝也曾登过天柱山,此情此景真实可感。
空山不语,水流花开。鸟儿依旧活泼雀跃,叽叽喳喳聊着见闻;阳光依旧通透澄澈,抚过轻盈的蓝天,轻盈的白云,轻盈的心境。耳畔传来王荆公的低吟,“穷幽深而不尽,坐石上以忘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