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中国经营报
文 陈婷
站在南湾村的废墟中,脚下是碎裂的水泥块和锈蚀的钢筋,风穿过未拆尽的楼宇骨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这片位于广州黄埔区穗东街的古村土地,曾承载着600年岭南水乡的历史肌理,更寄托着打造“海丝文化文旅小镇”的现代愿景。
2018年,南湾村搭上黄埔区“省级三旧改造改革创新试点”的快车,被纳入城市更新拼图。彼时的升龙集团如过江猛龙,凭借“旧改王”光环于2020年5月注资54亿元拿下该项目。随后,受市场、政策等各方面因素影响,原南湾村旧改项目的资金链断裂,项目因开发商的溃退而凝固在“拆而未建”的荒芜中,陷入停滞状态。
废墟之上,更深的危机在于文化记忆的消逝。南湾村并非普通城中村,而是有“小周庄”之称的岭南古村落,拥有麦氏宗祠、文昌宝塔、护龙古庙等历史遗迹。升龙集团任项目改造主体时期,其给出的规划曾承诺“恢复扶胥古运河,联通南海神庙”,打造海丝文化轴线。
当改造陷入停滞,文物保护与开发进度的矛盾骤然尖锐。遍地砾石的工地包围着零散留存的历史建筑,文旅小镇的蓝图沦为钢筋水泥的残骸。这种割裂映射出旧改的普遍困境:在经济效益导向下,文化传承常沦为规划文本里的装饰性符号。
南湾旧改的7年波折如同一面棱镜,折射出中国城市化进程中理想与现实的多重博弈。
土地增值收益如何共享?村民是否应享有持续分红而非一次性补偿?回迁社区的社会网络如何重建?高层安置房能否替代原有邻里生态?产业导入能否惠及原住民?规划中的电商总部与村民就业能力是否存在断层?
这些追问直指城市更新的核心伦理——更新应为谁而建?南湾村的未来不仅需要国资兜底,更需建立村民参与决策的常态化机制,让补偿方案制定、安置房设计、产业规划等环节真正吸纳民意。
面对市场失灵,南湾村的转型选择具有标志性意义。2025年3月,村民用85.36%的同意票将改造模式切换为 “依法征收+净地出让+国企实施” 的新机制。这种转型绝非个案。在黄埔,南岗南片、长平村、夏园村等深陷泥潭的旧改项目纷纷转向政府主导模式,同意率均超70%。这不仅是主体的更替,更是城市更新底层逻辑的重构。
广州开发区城市发展集团作为新主体,将带来资金韧性、政策协调、风险管控等多方面保障。其接手后提出的“岭南特色南湾水乡”定位,强调对古村脉络的修复,但挑战在于,如何在政府主导的高效开发中保留精细化保护的空间,其需在多个维度建立平衡,比如在空间缝合层面,如何将文物节点有机融入新城功能区;功能活化方面,要避免静态博物馆式保护,赋予宗祠、古堤等场所以社区文化中心等现代功能;技术介入层面,采用三维扫描数字化留存建筑肌理,为重建提供科学依据。
参考黄埔区双沙旧改,中建八局采用了“回迁房先行+文物同步修缮”策略,实现安置效率与文化存续的双赢。这揭示城市更新的本质不是空间置换的零和游戏,而是历史基因在现代肌体中的再生。
回到南湾村本身,该村属于黄埔区海丝城版块中部穗东街道,是珠江高质量发展带的重要节点,区位条件优越。同时,南湾文化底蕴浓厚,建设南湾水乡是实现岭南传统文化传承与发展的重要举措。建成后,将更好地保留和传承水乡风俗,成为黄埔区水乡人文景观的活化石。通过城中村改造一体化解决产业项目空间载体、高层次人才住房配套、村集体经济做大做强、村民人居环境改善等问题,盘活利用低效存量建设用地,促进城乡融合发展,实现政府、集团、企业、村民多方共赢,助力黄埔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
废墟终将消散。2025年6月30日,南湾村复建三地块计划破土动工。届时,装载着混凝土的卡车将驶入这片荒芜之地。工地围挡上,“岭南水乡”的效果图在风中猎猎作响,与麦氏宗祠飞檐下的铜铃遥相呼应。
南湾村改造历程如同一场漫长的风暴,席卷了无数村民的生活与记忆。当政府主导的新模式在钢筋水泥的残骸上重建秩序,人们开始重新审视城市更新的本质:真正的更新不是对物理空间的简单置换,而是在效率与公平、传统与现代、资本逻辑与人文关怀之间寻找平衡支点的艺术。
每一次推倒重来,都该为城市的记忆留下安放之所;每一次废墟重生,都该让最微弱的呼声被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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