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關係不斷滑向「脫鈎」，有什麼領域屬兵家必爭，勢將左右大局？最多人列舉5G、晶片、稀土，這些都沒錯，不過更關鍵的可能是「豬」。近日便上演兩宗與「豬」有關的大事，折射中美最新形勢。第一宗是台灣蔡英文政府上周五宣布解禁「美豬入口」，激起巨大爭議；第二宗關乎北京政府擬斥35億美元在阿根廷興建豬場，遭當地逾40萬人表態反對。

講這兩件事之前，先要略述現今國際豬業格局。據聯合國農業及糧食組織（FAO）的統計，2018年全球生產約1.1億噸豬肉，中國屬「養豬第一大國」，產量高達5404萬噸，佔全球半壁江山，其後依次為美國（1194萬噸）、巴西（376萬噸）、俄羅斯（316萬噸）和越南（280萬噸）。

中美農貿惡鬥勢兩敗俱傷

由此看來，中國身為「養豬一哥」， 在現今豬價高漲之際，豈不呼風喚雨？恰恰相反，事關中國基於人口及文化因素，本身也是「食豬第一大國」，2018年豬肉消費量達5540萬噸，比產量還多136萬噸，再計及物流、儲存、生產的損耗，據國家農業部估算，2018年中國豬肉供需缺口約400萬噸。相比中國總產量，400萬噸差額看似不多，但放到國際上已相當於「養豬第三大國」巴西全部產量。

更甚者，中國去年爆發非洲豬瘟，據國家農業部初步統計，2019年中國豬肉產量為4255萬噸，按年暴跌22%，意味豬肉缺口擴大至相當於「美國總產量」。及至2020年，豬瘟未見平伏，兼逢新冠疫情和洪水淹至影響生產，豬肉產量更不樂觀。因此據國家統計局公布，7月份豬肉價格按年飆升86%，大批民眾「食肉難」。

與此同時，作為中國養豬主要飼料的大豆，多達80%依賴進口，所以整體而言，中國豬肉對外依存度比想像中更高。正如筆者本月初在〈節約乃能救國〉一文指出，中國「（耕）地少、人多、物不博」，人均耕地面積排名全球126位，僅及平均水準三分之一，糧食供應面臨巨大挑戰，而豬肉作為中國人最主要蛋白質來源，就是最突出的指標。

換句話說，中國「養豬多，食豬更多」，豬肉不但未能變成國際戰略籌碼， 反而是一大命脈罩門。而美國自然環境得天獨厚，人口約等如中國的23%，耕地卻比中國多四成，並在遼闊平原大量採用機械化耕種及養殖，各類物產豐盛。例如2018年，美國豬肉產量1194萬噸，消費量835萬噸，大幅供過於求。特別是美國農業州份多屬關鍵「搖擺州」，所以歷任美國總統不論黨派，一大重任是向世界各地「硬銷」農產品。就像現任總統特朗普不斷跟中國「撩交打」，仍不忘敦促中方按照首階段貿談協議「購物」。

然而，雖說中美農貿屬互惠雙贏，但萬一兩國關係深度惡化，不排除連農貿也會受阻，屆時雙雙受傷。正因如此，中美兩國近日都在為「豬肉脫鈎」情景做準備。一方面，美國當局加緊向各地擴大豬肉市場，繼去年12月成功「說服」日本大幅調降美國牛肉和豬肉關稅後，最新「戰績」是上周五跟台灣達成協議，台方願意解禁進口美國的牛肉和豬肉。

事緣台灣在2001年美國爆發瘋牛症後便停止進口美牛，於2007年立法禁用瘦肉精後停止進口美豬。如今瘋牛症問題早已平息，加以台灣生產及消耗牛肉皆相對有限，這次解禁美牛未受太大關注；惟寶島每年養近1000萬隻豬，屬一大產業，兼美國政府容許在飼料加入瘦肉精（使豬肉「減肥增瘦」，迎合現代飲食口味），令台灣民眾擔心健康問題，激起巨大爭議，不少綠營人士亦感憤怒。

當然，解禁不只關乎牛肉和豬肉，更牽涉美國和台灣更緊密關係、美台FTA自貿協議、印太戰略，以及亞太區產業鏈「去中國化」趨勢，乃屬「一盤大棋」（日後另文分析）。但暫時看來，在高雄原市長韓國瑜遭罷免後，由於藍營「太不爭氣」，蔡英文執政地位堅穩，相信難受動搖（這也是美台雙方在此時解禁的原因之一）。

阿根廷民眾反對養豬殖民地

另方面，中國自7月起跟阿根廷政府商議，擬投資35億美元在當地興建25個豬場，並「包銷」每年產量。中方此舉很明顯欲在海外另闢「養豬基地」，以防美國的豬肉和大豆斷供。不過養豬會造成天然資源損耗及環境污染，加以新冠疫情後阿根廷民眾對中國觀感有所改變，當地近日連番爆發大規模**，反對淪為中國的「養豬殖民地」，至今已有逾40萬人參與表態，中國這壇「海外養豬」大計似暫未能如願。

總的來說，「中美脫鈎」除涉及5G、 晶片、稀土等高科技領域，豬肉也是關鍵戰場。況且，中美即使在5G及晶片脫鈎，美國的5G普及進程充其量推遲兩三年，中國的科技產業也不會立刻崩潰，但假如「豬肉脫鈎」，美國的農業州份隨時「叛變」，中國大批民眾就面臨「食無肉」，影響迫切得多。反過來看，中美兩國未能拆解自身「豬肉問題」之前，未必會決心「真．脫鈎」，所以世界和平的前途可能繫於「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