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运生
人生的有些旅程,走过了,生命才算完整。走过,思索过,回味过,路上的人和事,方能沉淀为记忆中的风景。
我出生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小村庄,开始写作以来的二十多年里,我时常以文字感谢这些山,还有沿着山脚缓缓流动的鸭河。每当我的笔迟滞了,或生活中遇到不顺之事,我总会想起老家的山,抑或到附近的山上走一走,想着想着,走着走着,心情就豁然开朗了。
老家的山是秦岭余脉伏牛山,通往山外的是一条蜿蜒的黄土路。儿时的我常去的高山有两处:一处是大王垛,一处是火石眼。大王垛产药材,火石眼多林木,我时常和伙伴们去大王垛挖丹参、乌药、黄芪、黄精,也没少到火石眼背干柴。一个乡村的孩子,有一半的乐趣是由大山赋予的,爬树,摘野果,捅马蜂窝,滚山石……大山慷慨地馈赠着无尽的欢乐,更赋予少时的我眺望远方的高度。天气好的时候,站在山顶可以望到二三十里远的地方。焦柳铁路从火石眼下的另一个镇子上穿过,我曾无数次跑到火石眼山顶的巨石上,只为等待一列冒着白烟、驶向远方的火车,看它载着我的憧憬消失在地平线上。直到考上大学,我才第一次踏上火车,开启了属于自己的远方之旅。
山外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少时的我并不知道答案。但北京、广州、武汉这些地名,早已在乡人口中引出无限的遐想。我想走出大山,在大人们经常提及的当兵、读书、打工里,我选择了中间的那一条,刻板而又刻苦。在这条路上,我遇见了很多山,并最终在江城边上属武陵山脉的一座小山上停留下来,至今已生活了十余年。
人们常说“山高水长”,山的巍峨孕育出豁达的气度,山的连绵延展着时间与空间的维度。从懵懂到不惑,其实,一直有许多问题困扰着我。于是,我问山,而山总能以静默的智慧,为我指引方向。
从宛城到江城的高铁路过诗城,我多次从这里经过,但迫不及待地想要走一趟,并非一夜之间的偶然想法。作为诗歌爱好者,我虽没有李白“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洒脱,却有着几分杜甫“感时花溅泪”的沉郁。我想看一看夔门,爬一爬三峡之巅,为了美好的遇见,为了了一桩心愿,亦为了寻找想了多次仍不得其解的答案。我很庆幸,在这个略显浮躁的年代里,自己还有那份冲动,带着纯粹,带着对诗一般纯净的虔诚,登上了1388米的三峡之巅。极目远眺,蓝天澄澈如洗,江水碧波荡漾,那一刻,“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在胸中激荡。
三峡之巅下,有一座李家山,山间种满了葡萄和橙子。记得那个皓月当空的夜晚,我有幸品尝了当地酿造的葡萄美酒,那浓郁的血色仿佛诉说着大山的深情。我漫步到村口又缓缓折回,带着对这片土地的敬意,也为心中留下想象的空间。李家山通往公路的小路边有一棵山杏,树上的果子正青中略黄。我在树下站立良久,心中豁然开朗:其实,从出发的那一刻,自己心中就有了答案。问山,其实也是在叩问自己的内心,只要眼中有光芒,心中有热爱,脚下有方向,以从容自然的姿态前行,每一次抵达都是新的开始。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
上一篇:档案寻声 戏韵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