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碑廊

伏羲手

牛 勃

一

毛家坪遗址的考古发现，特别是《清华简》的横空出世，将“秦乡”这一殊荣引入大众视野，“飞廉东逃于商盍氏，成王伐商盍，杀飞廉，西迁商盍之民于邾圄，以御奴之戎，是秦先人”。邾圄即《尚书·禹贡》《汉书·地理志》中的天水郡冀县“朱圉”，准确的地理方位是今甘肃省天水市甘谷县西南。

朱圉山为古代名山，山中有古风台，传为伏羲出生地，源于伏羲风姓。《帝王世纪》载：“太昊帝庖牺氏，风姓也。”唐颜师古注《汉书·地理志》：“《禹贡》朱圉山，在冀县南梧中聚，山上有古风台，传为伏羲出生地。”

《山海经·海内东经》引《河图》记载：“大迹出雷泽，华胥履之而生伏羲。”《禹贡·蔡传》及《方舆胜览》言朱圉山在大潭县。《九域志》云：“朱圉在成纪、大潭二县。大潭以伏羌旧名也。”大潭即雷泽，伏羌，甘谷县名。唐颜师古注《汉书·地理志·天水郡》曰：“郡前湖水冬夏无增减，因以名焉。”颜师古所云郡前湖水便是冀县境内古雷泽遗存。《水经》载：“冀县朱圉山巅有大石长丈三尺，广厚略等，不击自鸣，鸣则有兵至，声轰轰如雷，雷泽由此而得名。”甘谷朱圉山山势陡峭，峡口风流急湍，以风激石而发雷声，符合物理规则。综合各种记载可知，古雷泽就在今渭河流经的甘谷川一带。伏羲初生年代，渭水河道不似今日样貌，凡川洼低卑之处，均聚水成泽，又因朱圉峡和渭水峪关锁形成堰塞，一直到大禹治水疏导为止，《禹贡》载，大禹治水，曾历“西倾、朱圉、鸟鼠至于太华”。甘谷称渭河为禹河，以记大禹导渭之事。《水经注》云：“伏羲生地，即庖牺生地，在当亭川范围。”当亭川即甘谷川，魏太平真君八年改冀县为当亭县。朱圉山中有河发源，古曰羲河，缘起于伏羲生地之河，后因对尊者避讳，才以“羲”通借为“耤”，称耤河，即藉河。

《山海经·海内东经》载：“雷泽中有雷神，龙身而人头，鼓其腹，在吴西。”吴即娱之本字，甲骨、金文“像头戴面具夭斜起舞状”；冀，其形“像头戴怪兽头形假面具而舞蹈的人形”。冀与吴为象形同源字，东汉初年隗嚣名其国都之门曰吴门。《后汉书·五行传》载：“王莽末，天水童谣曰：出吴门，望缇群。”唐李贤注：“吴门，冀郭门也。”据此可考，《山海经》所言雷泽在吴西，亦即冀之西，故雷泽当在古冀县境内。

“生庖牺于成纪”的“成纪”在哪里？

“成纪”之名，据《帝王世纪》载：“以庖牺氏孕十二岁生得名，汉其地建县。”汉武帝元鼎三年（公元前114年），分陇西东北部为天水郡，于冀县北置成纪县。《伏羌县志》载：“汉武帝改冀县为成纪。”由此可见，伏羲出生的古成纪，就在冀县境内。史学家陈守忠考述，古成纪既非汉置治平成纪，亦非北周显亲成纪，更不是唐大中年间所置秦州成纪，而是泛指以今甘谷、天水为轴心的渭河上游地区。

二

古风台位于甘肃省天水市甘谷县白家湾乡，视野开阔，山势平缓。

古风台遗址分布在整个太昊山周围，包括三大部分：一是古风台伏羲生地遗址，主要集中在伏羲洞周围，有仰韶文化台地生活区、伏羲洞、伏羲手、伏羲笔、伏羲砚、大人迹石等遗址遗迹；二是太昊山伏羲庙遗址，包括太昊山巅祖庙遗址、古风台村昊灵宫、李家沟村太昊源伏羲殿、伏羲露天大像等；三是太昊山遗址，分为五台八梁九道湾，对应五凤朝仪、八卦梁和九条龙及九眼龙眼泉。

伏羲洞相传为伏羲诞生和生活的洞穴，幽深奇特。伏羲手酷似一只伸展耸立的大手，五指形象生动，掌纹清晰分明。在深厚的黄土上，伏羲笔犹如春笋直上，尖而细长。大人足石在一龙眼泉旁，其上大人足迹印深而清晰，真像是巨人踩出来似的。

古雷泽遗址分为两部分，北面包括从西三十铺鸡咀、猪咀开始到渭水峪峡口的整个渭河川道区，伏羲时形成堰塞湖，湖水浩渺，浪激山崖，声如轰雷，至今在朱圉山山崖上留有清晰的水线和水浪冲击的痕迹。南面的雷泽指从太昊山到石鼓山之间的藉河中上游，民间至今有民谣流传：“七星八卦套九天，笔墨砚台连海潭。古海雷泽石鼓山，华胥圣母履迹垣。”海潭，大湖，亦雷泽也。

人面鲵鱼彩陶瓶，国家一级文物，1957年出土于甘谷。彩陶瓶圆腹平底，腹有对耳，小口平沿，颈部有附加堆纹一周，砖红色瓶体施黑彩，对比强烈，色彩明快。图案有人面鲵鱼形象，额头有十字纹和几道横纹，颈部有弧线纹饰，腹部施网纹，两前肢向外伸出，尾部翘起至头顶，其外表似鲵，属新石器时代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陶器，十分珍贵。该器物为研究龙图腾原始形象提供了实物资料，一经发现，即引起巨大轰动。

华盖寺伏羲洞内塑有高1.24米的伏羲坐像一尊，造型逼真，头部有两个突起的小角，两眼圆睁，两手执八卦于胸前，肩、腹部均缠有桑叶。

大像山有太昊宫，明叶应甲《伏羌县志》载：“明万历四十八年（公元1620年）重建伏羲庙于大像山之西。”也就是说在甘谷还有早于公元1620年的太昊宫存在。

此外，在古风台，数千年来一直保持着传统的八卦灶台和八卦鸡罩编织等传承着伏羲文化的民间手工艺。

三

纯朴信实的上古先民口口相传的“传说”是了解史实的重要来源。在人类漫长的演变过程中，能够流传下来的史实，都是经过一代代人筛选下来的，它承载了人类早期活动的重要信息。所以，在遗址、遗存十分有限的情况下，一个地方的传说与风俗遗规，诸如传说、歌谣、谚语等就成为古代文化的活化石，成为破译文化密码的重要钥匙，成为有价值的真实史料和“档案”。语言的发展变化是相对稳定的，要追溯上古的重大事件和重要人物，一个地方的传说绝不能忽视。研究伏羲文化，进行古风台伏羲生地探秘，自然少不了这些重要的信息。在甘谷，在古风台，既有很多像燧人氏之女诸英于冀谷迷路，踩大人足迹而怀孕，在古风台生下伏羲的故事，伏羲降生时祥云缭绕，五凤齐鸣的美丽传说，又有生动鲜活的民间歌谣，无不诉说着伏羲和古风台之间的关系，弥足珍贵。

“伏羲出生本无田，无衣无食无房间。吃的龙瓜果，住的土窑洞，披的蓑蓑草，穿的龙瓜叶。龙瓜背子厚，吃也吃不透。”这段民谣，道出了伏羲初降时的衣、食、住情况。“背子厚”在甘谷方言中是数量多的意思。

“太昊山是八卦山，伏羲出生是圣山。八个棱子九个湾，湾湾都有龙眼泉。龙眼泉，不一般，汲一泉，涌九泉，七星八卦套九天，笔墨砚台连海潭。”《水经·渭水注》云：“渭水又东合冀水，水出冀谷。”冀水之源为太昊山龙眼泉。龙瓜、龙眼泉、冀水，这些民谣中的地名，无不隐藏着太昊山古风台伏羲出生地的丰富信息。 （本文配图除资料图外均为李春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