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黑龙江日报

□胡子

一趟平常的回哈尔滨之行，竟然让我体会了一次在仙境中奔驰而过的美感。

晚上八点在北京站匆忙上车，简单收拾收拾安然入睡，一觉醒来早晨五点十分，外面贼亮，坐在过道的小折叠椅上，看着窗外稀稀落落的村庄，还有两旁挺拔的松树，我这个南方人好奇得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

远处一个醒目的“达家沟”，好奇地查了查，全镇总人口才一万多人，还抵不过北京一个小区人口，这在东北似乎不足为奇。我正在感叹这地大物博时，恰好经过一个铁路桥，就看到河面雾蒙蒙一片，根本看不清外面的世界，耳畔清清楚楚传来铁路桥独有的咣当咣当声，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河面的小岛，再用力张望想看得更多，也只能在一片模糊中看到一点雾气腾腾的河面。

这一刻让我感觉特别独特，刚还沉浸在平原的广袤无垠中，突然就转入了仙境般的缥缈中，这一落差差点让我喊出声，没想到简单的绿皮车之旅，居然能带来如此美妙的感受。雾气在黑土地上游荡，如同一床绸面被在滚来滚去。

忍不住定位看看在哪：“扶余”，一个陌生又似有所闻的名字，打开手机搜索，原来古有扶余国，只是在历史上的存在感实在不够，偶尔也就是在研究东北地区的历史文献中看到过，但这并不影响“扶余”的存在，相反，至今还有“扶余”这一区域名就是对这一古老政权的纪念，或者说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东北地区历史文化和古迹的深厚，只是在传承保护开发的过程中与南方很多类似文化古迹相比似乎要差一些，但这北方的人文风情又不是在南方能感受到的。

真的，我建议东北外的朋友坐一趟火车来感受初春东北大地的清晨，这冲击的美感会让你赞叹不已。

坐这火车上，薄雾笼罩下，外面的松树挺拔高耸，很少有歪七倒八，横三竖四的旁枝末节，这东北平原的松树都是挺直样，或许因为在这寒天冻地的环境里，只有昂然站立才能更好地生活，任何的松懈都极容易被打倒，这倒似乎和东北人一样，高大威猛豪气冲天。

虽不说一步一景，但也是景色不断。

外面是雾蒙蒙一片，就跟白茫茫一片似的，根本看不清，极力睁眼望，就影影绰绰能看到一根电线杆类的，明显能看到“仙气”在树丛中飘荡，远处根本看不清，近处也只能看到松树。雾浓时，阳光也照不透。红日一出，这“仙气”开始慢慢升腾。真正是“日出雾露余，青松如膏沐”。

不一会儿，模糊中就看到圆圆的太阳出来了，耀眼的光芒直冲车厢，坐在窗户旁边的我都感觉有些刺眼。车在滚滚疾驰，红日就在不远的高处，也跟着一起走，慢慢升起的状态再配以迅驰的车速，立体感令人意想不到。唐代韩偓《晓日》名句：天际霞光入水中，水中天际一时红。而此刻，阳光、红云、树林、火车还有村落和不时突现的人和物，这种空间组合的变换比水光山色更如梦似幻。阳光初出光赫赫，千树万土如霞帔。这天上的云一直在飘，太阳像个调皮蛋，一刻都不停留，可有意思了，一会蓝一会阴一会阳一会还暗，日头似乎在云层中躲猫猫，不时露出红羞羞的脸，雾气中的花草万物就沐浴在阳光里，灿然一片。

这火车上观黑土地平原上的日出，跟站在某一高处或者海边看日出完全不同，火车速度之快，红日跟着就像在天边往前滚圈一样，打开手机对准红日，那红日周边升腾的红焰扑腾扑腾的，直扑眼帘，生动形象又冲击力十足。

来一趟平原看日出吧，海上日出、山中日出或许各有魅力，平原红日圆也定会让你过目不忘。突然想到一句话——“跟着红日走，好运就常有”。

第一次感受这平原的日出，在独特的享受里，因为是第一次就莫名地兴奋刺激，不像家乡湖边的日出日落，帆动船行早已司空见惯。不知道此刻家乡的红日是不是也如此圆，亲人们是不是早就起来在田间地头开始忙碌起来了。家乡可没有东北平原这么广阔富饶的黑土地，家乡的田地都在丘陵中，上下起伏的地势很难大面积机械化操作，而且灌溉收割很多时候都要靠人力。记得小时候，春耕秋收时，因田间的灌溉或收割，乡人们免不了会有些拌嘴吵架。远不像这大东北的平原，土地多得只要你想种有的是，平整得完全可以机械化作业。看到大东北的物产资源，想到鱼米之乡的家乡，不由感叹祖国幅员辽阔，真是地大物博，不同地区各有不同风采。我正在火车上，离家乡越来越远，突然有种“子有昆弟居，而我远亲侧”的失落感袭上心头。

惆怅自不必说，离开故乡这么多年，刚刚些许习惯了在京的生活，为了事业，却不得不继续向北而行，辞别老婆和儿女，要独自在外生活，这倒又成了我人生的另一个第一次。当初父亲送我到北京求学回家后，我一个人缩在被窝里，眼眶里的热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脸憋得通红但还是倔强地不想任何人知道，第一次和家里通话时我都是哽咽着断断续续说着，电话那头的母亲肯定也是如鲠在喉，还极力控制着安慰我，明显变异的声音里透露着母亲的心疼和无奈。可如今，我再次远离亲人背着行囊来哈尔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还是伴随着，说是失落吧，不全是，说是寂寞吧，也不算，就是一种挥之不去的梗塞让人感觉怎么都不得劲。看着这窗外飞驰的草木、村庄还有广袤的黑土地，我的思绪是怎么拽都拽不回来。家乡父母老了，我不能近前尽孝，北京家里两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我又不能亲自陪伴成长，对上对下我似乎都有很重的愧疚，作为中年男人对家庭的责任我没承担多少，可我又无法弥补，只能在这天地间纵飞挂念的情感，顶多在匆忙工作之余多多电话聊以宽慰。人这一生，千沟万壑迈不尽，中年人这一段岁月啊，千军万马纷至沓来。

树少了，房子多了，也能不时看到车了，我才反应过来，大都市哈尔滨快到了。不知不觉遐思了一个半小时，这一趟归途倒成了一场没料到的旅途，心情释放了很多。这难得的一次火车之旅，带来的观感体验完全就把一夜的疲惫一扫而光。

真心建议南方朋友来东北体验一趟这神奇的清晨火车之旅。